這次徐小公爺來的速度明顯快了不少。寧修才坐下酌了幾口茶,徐懷遠便意氣風發的踱步而來。


    徐小公爺今日穿了一件大紅色蜀錦長袍,愈發趁顯出貴氣。


    他見到寧修當即哈哈笑道:“寧朋友昨晚睡得可舒服?”


    這原本是一個再正常不過的問題,但因為出了石榴那件事,弄得寧修疑神疑鬼,甚至懷疑徐貴安排婢女侍候自己是徐懷遠的意思。


    當然,這種話題是不能明著討論的,寧修淡淡笑道:“昨日迴到宅子已經困得睜不開眼,倒頭便也睡了。待寧某再睜開眼,已經日照當頭了。”


    徐懷遠並沒有多說什麽,又跟寧修東拉西扯了好一陣。


    寧修好不容易逮到徐懷遠喝茶的機會,搶先說道:“不知合作開辦織布作坊的事情徐小公爺考慮的如何了?”


    徐懷遠咽下一口茶道:“還有什麽可考慮的,交給下人全權去辦就是。”


    寧修心中苦笑,暗道這個徐小公爺倒真是一個甩手掌櫃啊。


    隻是徐懷遠能夠做甩手掌櫃,寧修卻不成。


    他沉聲道:“既然要開作坊,那麽選址便是最重要的。這方麵寧某不太熟悉,不知徐小公爺有何計較?”


    說罷寧修呷了一口茶。


    徐懷遠撓了撓頭道:“選址嘛,自然得在繁華的地段。不若便在秦淮河旁吧。”


    正自飲茶的寧修差點沒噴出來。


    秦淮河?在秦淮河旁開織布作坊?虧徐懷遠想的出來!


    “這便不必了吧?開辦作坊並不一定要在繁華地段,我們又不是開布店。”


    徐懷遠卻道:“那怎麽行,這是要掛我徐家牌子的,不在繁華地段開不是叫別人看了笑話嗎?”


    寧修愣了一愣直是無言以對。


    徐懷遠考慮問題的角度真的和常人不一樣啊。


    不過細細想來卻也不是全無道理。


    畢竟魏國公一家在南京城裏是頂天的權貴,名下產業無數,皆是在繁華地段。


    若開辦個織布作坊卻開在了冷僻之地,麵上確實會掛不住。


    “這事便不勞煩寧賢弟費心了,反正購置鋪子的銀錢由我徐家來出。”


    徐懷遠拍著胸脯大包大攬,端是財大氣粗。


    寧修也不好多說什麽,隻得略過這一層。


    “至於織工,不知徐小公爺打算如何招募?”


    徐懷元聞言眉毛一挑道:“這個簡單,南京城裏多的是織工。織綢的還難找些,織布的遍地都是。我叫府裏的人去招,一個月二兩銀子,絕對有人搶破頭來應召。”


    寧修點了點頭,接下來便是最重要的一個問題了。


    “徐小公爺先別急著讓他們開工,待寧某對織布機稍加改造,再讓他們開始織造。”


    徐懷遠不由得眼前一亮。


    他早就聽說寧修擅長捯飭物件,什麽水泥玻璃肥皂都是他弄出來的,現在他說要改造織布機,肯定也能夠做成。


    “好,那我便等寧朋友改裝好織布機。不過現有織布機已經很好用了,改進空間怕是不大吧。”


    寧修心道等我做出來你就不會這麽說了。新式織布機的效率可是比土法織布高出數倍啊。


    當然他現在即便這麽跟徐懷遠說徐懷遠也不會相信,隻有讓徐懷遠親眼看到新式織布機的高效他才會由衷的稱讚。


    “徐小公爺且放心,等我改造好了織布機便給徐小公爺演示。”


    徐懷遠早已不想在這個話題上多聊,點頭應允道:“好好好,到時寧朋友記得提醒我。對了,今日天氣不錯,不若我們去夫子廟逛逛。”


    額,寧修嘴角一陣抽搐,心道這徐小公爺究竟是有多愛玩啊。


    不過徐懷遠都已經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了,他也不好拒絕,便應聲道:“那寧某便恭敬不如從命了。”


    好在夫子廟便在南京城中,不用出城。


    徐懷遠叫人備好馬匹,帶著十幾名親隨與寧修一起打馬往夫子廟去了。


    夫子廟即為孔廟,本是儒家至聖之地,但南京城中的這夫子廟卻是僅次於秦淮河的一繁盛所在。


    無數小商販匯聚於此,更有頂級的酒樓食鋪林立,真是好不熱鬧。


    徐懷遠與寧修打馬來到坊門前便不得不下馬了。裏麵的人實在太多,必須得步行。


    “寧朋友恐怕不知道,夫子廟這條街裏有個賣炸糕鋪子其炸糕的味道十分好,寧朋友既然來了自然得嚐嚐。”


    寧修見徐懷遠如數家珍的模樣直是想笑,心道徐小公爺一定沒少來夫子廟吃炸糕,這廝還真是個名副其實的吃貨。


    寧修打趣道:“徐小公爺做東,寧某自然當吃個頂飽。”


    二人相視一笑,一齊朝巷子裏走去。


    越往裏走便越擁擠,徐懷遠倒是沒有一絲一毫權貴子弟的架子,嘻嘻哈哈的跟著寧修一起往前擠。


    好不容易擠到了賣炸糕的那家小店前,隻見一個容貌清秀的女子用一雙水汪汪的眼睛打量著徐懷遠。


    “徐公子又來了?這次要多少炸糕?”


    徐懷遠咳嗽一聲,柔聲道:“便來兩份吧,給我這位朋友嚐嚐。”


    那賣炸糕的姑娘莞爾一笑道:“好,徐公子且稍等。”


    說罷便扭身進店做炸糕了。


    寧修見徐懷遠唿吸急促,麵容通紅,暗道這徐小公爺不會看上這炸糕姑娘了吧。


    聯係之前徐懷遠說起這炸糕店時的欣喜表情,以及炸糕姑娘對徐懷遠的熱忱,寧修更堅定了自己的判斷。


    嘖嘖,這徐小公爺來吃炸糕的動機不純呐。


    徐懷遠餘光瞥見寧修在盯著他看,下意識的閃出一步道:“小可臉上又沒有花,寧朋友一直盯著看作甚。”


    “哈哈,沒什麽,沒什麽。”


    寧修意味深長的笑了笑,讓徐懷遠好不尷尬。


    很快炸糕便做好了,那炸糕姑娘將兩份做好的炸糕端出分別送到了兩人手邊。


    徐懷遠接過炸糕便吃了起來,隻是寧修發現他一直在用餘光看那炸糕姑娘。


    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若這徐懷遠真的喜歡上了炸糕姑娘,在南京權貴圈絕對會引起轟動。


    其實細細想來也不難理解,吃慣了大魚大肉偶爾也想嚐嚐清淡的菜肴嘛。


    ......


    ......


    寧修可不想當電燈泡,刻意和徐懷遠保持了一些距離,讓徐小公爺能夠借吃炸糕的機會和那姑娘多聊幾句。


    閃到一旁的寧修也嚐了嚐,嗯,這炸糕的味道確實不錯......


    最後還是徐懷遠意識到了寧修刻意閃開,戀戀不舍的與那炸糕姑娘道了別,走到寧修麵前尷尬解釋道:“寧朋友,我們走吧。”


    寧修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嘴角微微一勾道:“好。”


    之後二人又轉了些南京城中的名勝,卻覺得有些索然無味。


    快日落時寧修與徐懷遠道了別迴到別業去。


    他現在的任務就是把新式織布機的樣子畫出來,再交給工匠去打製。


    至於作坊選址,招募織工的一應事宜便都交給徐懷遠了。


    相信以魏國公府的巨大號召力,完成這一切易如反掌。


    寧修的本專業是化工,對於織布機自然沒有過多的研究。


    不過他曾在網上看到過珍妮機的複原模型。雖然對於其結構寧修隻能記一個大概,但仍然把輪廓畫了出來。


    寧修畫完之後又做了一些注解,確保工匠看到後能夠一目了然。


    畫好之後寧修便又離開了別業前往魏國公府。


    此時徐懷遠正在沐浴,寧修便在花廳等了一刻。


    待徐懷遠“姍姍來遲”,寧修立刻向他展示了織布機圖紙。


    徐懷遠雖然看不太懂但覺得很厲害的樣子,當即命管家找來南京城中最好的製作織布機的木匠,讓他們聽命於寧修。


    這些木匠都是長期從事織布機製作的,對於織布機的結構十分了解。


    饒是如此,當他們看到寧修畫好的圖紙時亦感到十分驚訝。


    “敢問這位公子,為何加入了這個東西。”


    一個須發花白的老者小心翼翼的問道。


    “這是飛梭。”


    寧修和聲解釋道。


    “我在織布機的兩端加裝了飛梭箱,也就是一個盒子,這盒子我用一個長木板連接,每一個梭盒中都內置一個錠子,其與皮結相連。”


    寧修稍頓了頓,做了一個手勢:“皮結可以隨著錠子滑動,就像這樣。”


    “我還會在皮結上係著一根細繩,所有繩子用一根木棍連至織機中央...”


    那老木匠眼中閃出灼灼光彩來,繼續問道:“那要如何操作呢?”


    寧修笑道:“具體操作方法很簡單,通過操作木棍可以使皮結滑動,這樣飛梭就能在木板上來迴穿梭,東西向紗就能以較快速度穿過南北向紗。


    寧修本想說經紗緯紗,但一想到這些木匠學識較淺,倒不如用通俗易懂的語言。


    另一個年紀稍年輕些的木匠卻道:“公子設計的這梭子確實很新奇,可實際使用起來不會太繁瑣嗎?”


    寧修搖頭道:“非但不會繁瑣,還會大大簡化織布的工序。以往織布機需要多人配合織造,改用這新式織布機後隻需要一人就可以操控。”


    “一人就可以操控?”


    那老木匠驚的目瞪口呆,口齒打顫。


    “對,一個人就能操作織布機。”


    寧修重複道。


    那些木匠麵麵相覷,顯然都不大願意相信寧修說的話。


    對此寧修自然是在心中冷笑。


    他知道這些木匠們做了一輩子的傳統織布機,單純靠說是不可能改變他們的固有觀念的,隻有等新式織布機做出來用事實說話了。


    “你們便按照我的圖紙製作新式織布機,等做好後我叫人給你們來演示。”


    對於飛梭織布機,寧修十分的自信,這可是劃時代的改良產品啊。


    真要是做出了飛梭織布機,整個江南織布業都會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而掌握這一技術的寧修也會賺的盆滿缽滿,甚至比他做皇商,涉足絲綢織造賺的還要多!


    這些木匠雖然不太信寧修說的話,但既然人家肯出錢他們也沒有不做活的道理,紛紛點頭表示會照做。


    “大概多久能做出來?”


    時間才是寧修最關心的。


    畢竟他不可能在南京待太長的時間,十天半個月可以,再長就得好好考慮了。


    那須發花白的老木匠猶豫了片刻答道:“給小老兒五日的時間也許就能做出小樣來。”


    他在眾木匠中顯然比較有權威,此言一出其他人紛紛附和。


    “是啊,五天差不多了。”


    寧修心中大喜。


    他原本的心理底線是十天,這老木匠說十天就能夠做出飛梭織布機,簡直是大善!


    “好,老師傅若做好了飛梭織布機,一定快快告訴我,若是這織布機真的能夠按照我要求的方式使用,賞銀一千兩!”


    此言一出眾木匠借是倒抽了一口涼氣。


    一千兩銀子?這不是開玩笑吧?


    他們平日裏製作織布機,製作一架也就是幾兩銀子的工錢,這寧公子隻是對織布機稍稍進行了一番改造,做出來就賞賜一千兩?


    寧修知道他們不信,便朗聲道:“我寧某從來說話算話,正好徐小公爺也在這裏,便替你我做個見證。”


    徐懷遠是個看熱鬧不嫌事大的,立刻擺手道:“好,我便給你們做個見證。”


    這下那些工匠們都放心了。


    他們信不過寧修難道還信不過徐懷遠嗎?


    人家可是魏國公的二公子,是含著金湯匙出生的貴人啊。別說一千兩銀子了,便是一萬兩銀子人家也不眨一下眼啊。


    “好,小老兒一定盡快把織布機做出來!”


    那老木匠胡須發顫道。


    “對,寧公子便等好吧。”


    眾人亦響應道。


    “好了,都下去吧。”


    徐懷遠見寧修吩咐的差不多了,又覺得這些匠人聒噪,便不耐的甩了甩袖子道。


    那些匠人哪裏敢違抗徐小公爺的命令,紛紛恭敬退下了。


    待這些匠人全部離開,徐懷遠才問道:“寧朋友,這什麽飛梭織布機真的像你說的這麽厲害,能夠一人完成操控嗎?”


    寧修點了點頭道:“是啊,真有了飛梭織布機,織布的效率可以提升數倍。”


    “哈哈,真要是那樣可太好了。雖然小可不缺錢花,但自己賺錢的快感卻未曾體驗過,看來這飛梭織布機要讓小可大賺一筆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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