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有些不幸的是,寧修的娘親寧劉氏染了咳疾怎麽也不見好,且有愈咳愈厲害的趨勢。


    寧修不敢大意,連忙去醫館請坐館的神醫李時珍前去幫母親診治。


    寧修去時李時珍恰巧在醫館,這可謂是幸運了。寧修知道李時珍自從辭去太醫院官職後便一直雲遊行醫,走到一個地方停下來待上幾年都有可能。


    李時珍雖然是湖廣人,可並不一定一直待在湖廣啊。


    萬一他老人家突然高興,又開始雲遊,那寧修可去哪兒找人?


    所以寧修見到李時珍的那刻懸著的心才徹底放下。


    有李神醫在,老娘的咳疾還有啥可愁的?


    李時珍本就是醫者仁心,別管是達官顯貴還是販夫走卒,隻要找他就診他都會接診。


    不過他有一個奇怪的規矩,那就是一般不上門親自問診。


    除非是官府強招,他是不會輕易離開醫館的。


    寧修本以為曉之以情動之以理,李時珍就會鬆了口風。


    誰知李時珍卻一直咬死不鬆口。


    寧修不由得急了。


    “事急從權,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家母咳疾甚重,李神醫忍心看她忍受嚴寒到醫館來嗎?”


    若是一般時候也就罷了,偏偏現在是寒冬。


    朔風吹到臉上跟刀子一樣刮的人生疼。娘親本就染了咳疾,萬一受了涼病情加重可該如何是好?


    寧劉氏雖然不是寧修真正意義上的母親,卻給了寧修許多關愛維護。


    寧修依稀記得父親數落他時,寧劉氏總會站出來替他說話。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相處的時間久了,寧修早已把寧劉氏當作母親侍奉。


    如今母親有了疾病,他自是四處尋醫。


    李時珍提出到醫館就診,這個條件太無理了。


    “這是李某的規矩。便是達官顯貴也是一樣的。”


    李時珍卻是絲毫不為所動。


    寧修冷笑一聲道:“李神醫的規矩好沒有道理。既如此為何官府征召時你會前去衙門診治呢?這難道不是壞了規矩?”


    “這......”


    李時珍蹙起眉頭,一時不知如何作答。


    一直堅持在醫館問診確實是他多年以來的規矩。這倒不是他耍大牌,而是他認為這樣可以診治更多的病患。


    試想若是他挎著藥箱前去一名病患宅中診治,來迴路上都得耽擱很長時間。再加上外出醫診期間醫館無人坐診,有前來求醫的病患必定不知所措,卻會貽誤了診病的時機。


    所以在他看來外出就診看似是為病患考慮,實則會犧牲更多病患的利益。


    兩者一相比較,李時珍便堅持坐館診病了。


    可方才寧修對他說的話也不是全無道理。


    他確實是無條件的接受官府的征召,前去衙門診病啊。


    這難道不是壞了規矩嗎?


    再退一步,若是朝廷征召,天子下旨命他再度入宮給宮中貴人診病,他是去還是不去?


    聖旨不可違逆,他當然還是會去,這不也是壞了他自己立下的規矩嗎?


    這樣看來他的這個規矩設立又有什麽意義呢?


    李時珍陷入了沉思。


    為官府,為朝廷,為天子壞了規矩和為小民,販夫走卒,百姓壞了規矩有何區別?


    難道因為前者身份尊貴他壞了規矩就能認為是理所應當嗎?


    如此不公允,豈不是違背了他從醫的初衷。


    畢竟在他看來任何病人都是平等的,不存在高低貴賤之分。


    那麽,他做的這些事情究竟有沒有意義呢?


    見李時珍陷入了沉默,寧修也沒有逼問。


    他靜靜的等著,他相信李時珍最終會明白的。


    果然過了半晌李時珍長歎一聲,幽幽說道:“寧小友一席話讓李某如醍醐灌頂啊。李某半輩子沒想明白的問題,寧小友一句話便點醒了。”


    寧修連稱不敢當。


    “方才小子一時情急,話語之中多有得罪,還請李神醫莫要在意。”


    李時珍推了推手道:“寧小友言重了。你點醒了李某,李某感激還來不及,怎麽會責怪你?再說,李某若是心胸如此狹隘又怎配從醫救人?”


    寧修心中一暖,不光是因為李時珍願意去府宅為娘親看病,還因為他方才的那番話。


    這才是寫下《本草綱目》這樣巨著的人該有的胸懷啊。


    李時珍倒也是幹練,跨上藥箱便和寧修出了門。


    此時雖然並未落雪,但氣溫仍然很低。李時珍卻沒有絲毫的畏縮,邁著方步沿著街道前行。


    寧修不由得感慨,或許這便是心中有道的人吧,任何外物變化都不足以改變他們。


    二人來到宅中,寧修把李時珍引入內院。


    老爹寧良早已急得團團轉。七郎、十郎也是一臉憂愁。


    見寧修來了,寧良麵色稍稍和緩。


    他上前一步道:“李郎中可請來了?”


    寧修連忙介紹道:“爹,這位便是李神醫。”


    李時珍被他左一句神醫右一句神醫叫的麵頰一紅,推了推手道:“甚麽神醫,李某就是一個雲遊天下的郎中罷了。”


    “李神醫過謙了,若您都不能算神醫,這天下怕是沒有人能算神醫了。”


    李時珍感到頗為不解:“寧小友何出此言?”


    “這個小子不能說,相信時間會給出答案的。”


    也難怪李時珍疑惑。他現在雖然已經小有名氣,但最多隻能算是一個名醫,還擔不起神醫的名號。


    之所以後世尊奉他為神醫,更多是因為《本草綱目》的緣故。


    而現在《本草綱目》剛剛問世,所知者甚少,口碑還沒有發酵。李時珍當然不認為自己擔的起神醫的名號了。


    不過就像寧修說的,時間會給出答案的。


    卻說李時珍在寧家父子的陪同下進入了寧劉氏的屋子。


    一進屋他便聞到了一股濃烈的藥湯味。


    寧修搬了一把凳子放在床頭,李時珍也不客氣撩袍坐下。


    他放下藥箱,沉聲道:“需要李某懸絲問診嗎?”


    寧良搶在寧修之前迴答:“不必了,李郎中就正常診病吧。”


    他聽說懸絲診病診不出啥,沒必要為了麵子貽誤病情。


    李時珍點了點頭便用一個小枕墊起了寧劉氏的手腕,開始把脈診病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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