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別墅。


    夏曉婷把以前照顧奶奶的傭人都遣走了,隻剩吳阿姨一個人照顧奶奶。


    幾天不見,吳阿姨的狀態比以前差了很多。


    “你奶奶在屋裏坐著,我去把她推出來,你們多跟她說說話。她現在不愛說話,總是一個人發呆。”吳阿姨把我跟單徹引到客廳,對我們說道。


    “恩。”


    奶奶早年喪夫,隻有陳立峰這一個兒子,如今白發人送黑發人,奶奶的痛苦不是我能切身體會到的。


    不過幾天,她的頭發幾乎全白了。表情也變得呆滯,情緒沒有起伏,看見我,眼睛裏連一點光亮都沒有,跟之前判若兩人。


    “奶奶……”我上前握住她的手,喉嚨酸澀的難受。


    “你來了,這位是……”奶奶看著單徹,問我。


    “是你男朋友麽?”不等我迴答,奶奶又繼續說道,暗淡的眼睛裏浮上些許光澤。


    “不是。”我如實地說。


    盡管知道這麽說會讓奶奶失望,但我不想騙她。


    “哦。”奶奶長長地‘哦’了一聲,目光變得遊離。好似對周圍的一切都沒有了感覺。


    我疑惑地看向吳阿姨,吳阿姨神色悲傷地解釋道:“自從陳先生走了之後,老太太就這樣了,醫生說是刺激太大,得了老年癡呆,有時候連我都認不出來,難得她還認得你。”


    我愣住了,沒想到陳立峰的死對她的打擊這麽大!


    “夏曉婷呢,她沒有請醫生過來給奶奶看看麽?沒有想辦法治療麽?”


    “珝珝,你冷靜點兒!”單徹擔憂地看著我。


    吳阿姨歎了口氣,說道:“以前陳先生在的時候夏曉婷對老太太還算恭敬,這陳先生一走,夏曉婷立馬態度大變,對老太太根本不上心,遣走了其他人不說,就連日常開銷都比以前少了很多,也沒給老太太安排醫生,看樣子是不會管老太太了,老太太一直也沒給他們添過麻煩,好歹也是個老人,夏曉婷真是沒有一點孝心。”


    默默的聽完吳阿姨的話,我心裏除了痛苦還是痛苦,我眼睜睜地看著夏曉婷霸占陳家,搶了陳氏集團,對奶奶不聞不問,自己卻無能為力。


    那種挫敗感,讓我心慌至極。


    “既然夏曉婷不管,我管,我把奶奶接走吧。”我看著目光呆滯的奶奶,莫名心酸。


    “不行的。”吳阿姨搖搖頭,一臉無奈:“老太太就認這個地方,哪裏都不去,就連送她去醫院都不行,死活不肯去,她在這裏住了這麽多年,不願意走。”


    “可是總不能讓她就這麽一直下去,病情會越來越重。”


    “家庭醫生開了些藥,在吃呢,應該能控製病情。”


    “可是……”我心裏仍然不安,剛開口卻被單徹打斷了話:“那就麻煩您多照顧奶奶,她有什麽情況希望您第一時間聯係珝珝,平時有什麽需要也可以隨時連我們。”


    “恩,好的好的。”吳阿姨連聲應道。


    奶奶病情發作,一直一個人發呆,我不忍打斷,就跟單徹默默離開了。


    “一個好好的家就這麽散了,從我媽走後,這個家就不完整了。”我站在奶奶家門前,依稀可以看見坐在陽台上的奶奶呆滯的表情,一顆心沉重地像灌了鉛。


    “你恨過你媽麽?”單徹問我。


    我媽,他爸。


    這個話題我們都不曾提起過,唯一的一次是在電話裏爭吵,可這件事越是不提就越是說明他橫在我們心裏,像一座難以逾越的大山。


    “恨過,恨她為什麽要拋棄我們。我們有什麽錯?可是後來不恨了,她也沒錯,陳立峰背叛她,背著她跟養別的女人,還跟別的女人生了孩子,她為什麽要忍這一切?”


    “我不一樣,我恨我爸,也恨那個搶走我爸的女人,因為他們,我媽死了,她本來該享受天倫的年紀卻那麽痛苦的死去,她臨死前的樣子我到現在還記得清清楚楚!”


    我以為我們在談論這件事的時候一定會劍跋扈張,矛盾升級,可是很意外的,我跟他都很平靜,不知道是不是經曆過生死的人性格裏都會比常人多一份寧和。


    單徹說話的語氣很平靜,平靜到我以為他是在敘述別人的故事,可事實,他的痛苦遠不是我能想象的。


    也正因如此,我們之間早在遇見的那一刻就注定不可能。


    有些事,時間久了並不代表就過去了。


    有些親人的離去,真的不能釋懷。


    而單徹帶給我的傷痛,即便愈合了也永遠抹不掉疤痕。


    所以不相愛,不傷害,不見麵也許是我們最好的結局。


    從奶奶家離開,我一直情緒低落,單徹一連叫了我幾聲我都沒有聽見。


    單徹就把我送迴酒店房間。


    “好好休息,我出去辦點事。”單徹捧著我的臉,聲音很溫柔。


    “什麽事?”有那麽一瞬間,我特別害怕自己一個人,那種深夜裏無邊無際的孤獨,我體會過,不想再體會第二遍。


    單徹笑笑:“很快就迴來,你在酒店乖乖等我。”


    我的腦袋一片昏昏沉沉,渾身上下沒一點力氣,甚至連單徹後麵說了什麽,我都沒什麽印象了。


    隻恍惚記得,他把我抱到酒店柔軟的大床上,蓋好薄被,關上手機,然後我就不知道什麽時候沉沉睡去了。


    睡夢中,我好想做了一個冗長的夢。


    我夢見我掉進海裏,渾身冰冷,刺骨的寒一點點侵入骨子裏,凍得我瑟瑟發抖。我大聲唿喊,茫茫一片海上,沒有半點迴應。


    我又好像掉進了火海,熊熊烈焰把我的世界染的一片通紅,我絕望的掙紮,撕心裂肺的哭喊,心死如灰的我毅然跳進火海,隻為求一個死的痛快!


    墜落的一瞬間,夢境幻滅,我陡然從夢境中跌迴現實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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