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側妃在元王爺麵前柔聲細語地暗示了一遍,才“點通”了元王爺那顆隻存著兒女情長的心。


    此時元王府內的確不宜沒有名正言順的繼承人。


    可惜元王妃那麽一病,元王爺又把那些都拋之腦後了。


    丁側妃耐心等了幾天,還是沒等來好消息,終於是坐不住了。


    “沒用的男人,滿腦子除了那點情情愛愛還有什麽?!”丁側妃氣得一拍桌子。


    卻沒想過若不是因為元王爺生性多情,她也不可能搭上元王府這樣的門第,還封了側妃。


    丁側妃在房裏來迴走了幾遍,才頓住腳步,目露寒光。


    “不行,我不能這樣等下去!小荷!”


    一名綠衣丫鬟垂首走了進來。


    “夫人有何吩咐?”


    “你再出去一趟,告訴李大,要這樣……”丁側妃在小荷耳邊低語了幾句。


    小荷聽完,卻沒有動。


    丁側妃皺眉看著她,小荷抬起頭來與她對視著,眼中並無一般婢女的卑微。


    “夫人,爺說了,謝景修已死,元王府不足為慮,是不是能夠拿下元王府,並不重要。”小荷輕聲說道。


    丁側妃麵色一白:“你……你說什麽?!你別忘了誰才是你的主子!”


    小荷卻隻垂首繼續說道:“謝景修之事已是大動幹戈,京城最近還是平靜些的好。”


    “你這是不願意替我通傳李大了?!”丁側妃指尖緊緊掐著手心,淩厲地看著她道。


    小荷蹲了蹲身:“夫人當主子當久了,莫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李大和奴婢都是爺的人。夫人若為自己的私心壞了爺的事,二少爺便是繼承了元王府,夫人當真能夠母憑子貴麽。”說完轉身出去了。


    丁側妃這一次沒有再攔,麵色慘白地看著門外。


    她當了十幾年的王府側妃,手握大權,連王府世子都可以隨意陷害,整個王府的人都被她玩弄在手心裏。她差點也以為自己就是這樣高高在上的貴夫人了。


    她的確是忘了,的確是忘了,那些年不見天日的煎熬日子,那個隱在幕後永遠將她們牢牢掌握在手心裏的人……


    深宮之內,同樣有一個手中握著至高權利的女人在細細凝思。


    兩名宮女順服地立在一側,靜靜等著那美若天仙的女子的最終決定。


    “他……終於要出手了啊……”李貴妃輕歎了一聲,聲音溫柔得似江南三月的潤潤春雨。


    最開始迷倒那時還算年輕有為的皇帝,便是靠著這樣一副不爭不搶的溫和麵貌。


    太子夭折的時候,帝王還是認真傷心著的。可是現在,他縱容一個後妃對正宮皇後步步緊逼,對隻有五歲的中宮之子虎視耽耽。


    禮法所拘,皇後有子,他要另立太子必然阻礙重重。可若是皇後自己沒有用,護不住這惟一的血脈呢?


    “娘娘,李相傳來消息,今年天降大旱,各地隱有流民之亂,官府漸已無力鎮壓。京內京外流言四起,天子因奸妃誤國,殘害忠良,多行不義,此乃天降之罰。當今天子已失大義,惟有大賢之君登位,才能平息天災之禍。”


    宮女娓娓道來,仿佛全不在意眼前這美人就是那流言之中的奸妃。


    “奸妃……”李貴妃輕笑了兩聲,“奸妃啊……”


    她的確是名副其實的奸妃。


    她用那來自地獄的藥一步一步地蠱惑著皇帝,她害過的人有多少?她也數不清楚了。那滿門忠烈的郭家,仁和睿智的當世大孺太子太傅,直言力諫的耿直禦史……便是皇帝本人,不也從英明君主成了一個糊塗蟲?


    若非不想那樣快便覆滅了這王朝,那不識抬舉的越北侯府要除去,也同樣輕而易舉。


    當年素有仁名的太子死在她的手下,如今隻有五歲的中宮之子也因中了她的手段才體弱多病,隻是這一次那愚蠢的皇後聰明了起來,才勉強保住那個小東西。當然,最主要的原因是她以前還不想讓那小娃娃這麽快去死。


    “飛花姐姐,問柳姐姐,你們說,為什麽這世上的男人總是看不起女子呢?”李貴妃站起身來,雙手撐起流水一般的裙擺輕盈地轉了兩圈,笑道。


    兩名宮女相視一眼,誰也沒有說話。


    “隻有一個人,看到了女人的可怕……”李貴妃慢慢坐在榻上,眼中笑意漸收,“可惜,他也不能看到全部。”


    宮女飛花問道:“煙兒,你想幹什麽?”


    李貴妃淡笑著搖了搖頭,半晌才道:“我們的六皇子,明日應該,要出事了……”


    六皇子,皇後惟一的兒子,隻有五歲的宋朝硯。


    飛花問柳一同應聲,並無一絲疑問。


    “六皇子若出了事,皇上愛子心切,隻怕會傷及龍體。”李貴妃有些擔憂地道,“少不得,要請問柳姐姐多多費心了。”


    問柳眼皮一跳,仍舊應聲。


    寬闊的大堂之內默然片刻。


    飛花問道:“煙兒,你如此冒險,值得嗎?”


    李貴妃麵上那似笑非笑的神色終於淡了去,半晌道:“我總要為禮兒考慮的……他生來就是高高在上的皇子,絕對,不能,”輕潤的聲音當中透出幾分咬牙切齒,“不能當別人的奴才。”


    哪怕是那個人,也不行。


    京城西邊有一條蘭水巷,住著一些雜耍唱戲的班子,每日裏人來人往,十分熱鬧。


    一道人影匆匆順著巷子走向最裏側的一間大雜院。


    這裏是最近新搬來的一個雜耍班子,還在休整,尚未來得及出攤。街裏街外的同行們都在如臨大敵地等著,想看看他們有什麽絕活,會不會搶了本就不景氣的生意。


    隻是這班的班主甚是沉得住氣,直到今天也未曾命人出去表演。


    人影敲開了大雜院黑色斑駁的大門,徑直朝著正廳走去。


    “主子,丁側妃身邊的小荷幾次出外,次次都進了一間針線鋪子。”迴話的人麵黑如炭,卻雙目精亮,身材勁瘦,寬肩窄腰,正是那被發配到元王府私軍中效力的二九。


    如今名義上的私軍不在了,謝景修終於又將他調迴身邊。


    坐在主位上的男人一襲玄色衣衫,修長的手指輕點著桌麵,窄袖上繡著雲紋,領口微敞,露出優雅的脖頸和有力的鎖骨。


    正是多日不見的謝景修。


    如今不當元王府世子,卻在這世井一隅中當起了雜耍班子的班主。


    二九繼續道:“屬下查過那針線鋪子,幾十年的老店了,暫時查不出什麽問題來。”


    敲著桌麵的手指停了下來,謝景修起身道:“不用再查了,先把那小荷抓起來。”


    ”我們,也該迴去了。”


    護國寺之行,是丁側妃慫恿元王爺才定下的行程,本以為又是些後宅陰私手段,卻沒想到居然遇上了如此強橫的敵人。


    有一個盧氏在前,謝景修方覺這丁側妃恐怕也是個有秘密的女人。


    在過去的二十幾年內她從未動用過那些力量,因此他竟未能發現。


    盧氏和丁側妃,到底有沒有關係?京城當中的其他官眷,還有沒有隱藏著這樣深藏不露的女人?


    每一個世家大族,即便是最有警覺性的男主人,誰又會對陪了自己十幾年的枕邊人升起戒心?


    若是有人刻意安排,必定所圖非小。


    “主子,現在已經有些眉目了,真的不再查了嗎?”二九道。


    謝景修搖了搖頭。


    幕後之人布局幾十年,顯然是極有耐心的。丁側妃在王府二十年也未曾與他們有所聯係,盧氏落魄之後同樣情願潦倒度日也未與其他人接頭,恐怕不到他們收網的那一刻,是不可能暴露更多的了。


    如今查到那偽裝的針線鋪子,已經是極限了。


    另一名侍衛笑道:“咱們馬上就離開京城了,還管他以後如何?這陰謀陽謀和我們有什麽關係,二九你真是癡了。”


    二九勉強笑了笑,不再多言。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禦賜良醫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南風歌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南風歌並收藏禦賜良醫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