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氏等人是如何地雞飛狗跳,蕭禦並沒有過多關注。現在他手裏有六千兩銀子,教育儲蓄帳戶上麵還有六千兩銀子,換成人民幣大概也有二三百萬塊錢了。


    好像還滿多的哎。想當年也是有房有車小有資產的蕭醫生禁不住洋洋得意。


    對了,還有李夫人那邊的診金呢,這兩天也該送來了。看李夫人那趾高氣揚的樣子,不送多點對得起她的驕傲嗎?


    蕭醫生沒有猜錯,沒過幾天,李府上果然大張旗鼓地送來了用紅綢纏紮著的大紅木箱子,一路上十分高調地抬到了青雲閣,惹得鳳宅眾人紛紛駐足圍觀。


    李夫人此舉倒不是有意抬舉他,想來是為了表示當日他救了李二少爺的那段“肌膚之親”與私情無關,如今吹鑼打鼓堂堂正正地來答謝救命之恩,也就把那段事情一並了結了,以後誰也別想拿那件事來要脅她。


    正好,蕭禦也是這樣想的。他可不想被逼跟一個才九歲的熊孩子定娃娃親。九歲的未婚夫,想想都醉了好麽。


    雖然李夫人態度不端正,但是行事卻總是如此地附合蕭醫生的想法和利益。蕭醫生簡直想要給李夫人鼓個掌,這是知已啊有沒有。


    三老太爺喜氣洋洋地一同來到青雲閣,揚聲道:“鈺姐兒快出來,李夫人差人來送那日的診金,答謝你對李二少爺的救命之恩呢!”


    想三老太爺此人一生碌碌無為,偏偏子孫們一個比一個爭氣。先是鳳雲飛考入太醫院,然後鳳雲寧竟成了國公府的誥命夫人,現在連這個曾孫女也是一鳴驚人。


    讓大老太爺說,他這就是蠢人有蠢福。他們三兄弟當中,竟是這個自小幹啥啥不行隻會當他的跟屁蟲的小弟現如今最為風光。


    蕭禦一出來就被那碩大一個紅漆木箱子給震驚了。這李夫人真是好大的手筆,這要是塞滿了銀子還不得幾千上萬兩啊?!


    結果箱蓋一打開根本沒那麽深,也就是最上麵淺淺的一層整整齊齊地碼著一錠錠銀元寶。


    “這是一千兩銀子,是給鳳大姑娘的診金。錢雖不多,自然不能與大姑娘的救命之恩相提並論,隻是咱們府上一點小小心意,聊表敬謝,還望大姑娘不要嫌棄。”李府仆婦一臉笑容地俯身道,“我們夫人原是要親自來的,隻是二少爺身子還沒好利索,夫人愛子心切日夜陪伴,實在抽不出身來,便隻好派了奴婢們前來答謝大姑娘,還望大姑娘見諒。”


    蕭禦點頭笑道:“夫人是一片慈母之心,我們不拘這些小節。”


    蕭醫生才不在乎誰來誰不來,別說李府出動了這麽多婆子媳婦來謝他,就是一個人都不來,隻要錢到了誠意到就了嘛!


    李府的人隻是略坐了坐便離開了,三老太爺倒是高興地對這個小曾孫女耳提麵命了許久,見她明明立此大功卻毫無驕矜之色,無不乖巧應聲,這才心滿意足地走了,他還要去大房那邊跟大老太爺好好匯報此事呢。


    百靈高興地差遣幾個婆子把銀子抬到小庫房裏鎖好,又聽蕭禦吩咐拿了五兩銀子去給大廚房,好好置辦一份酒席,晚上要關起門來慶賀一番。


    青雲閣這邊無比風光,那鄭氏的病倒是越發地重了起來,天天躺在床上唉聲歎氣、連罵帶咒的,無他,又妒又恨又心疼錢,這是心病。


    鳳照晴也端不出往日裏的賢雅大方,也不再往各處去湊,除了去長輩麵前請個安,就隻是整日裏窩在自己的院子裏悶悶不樂。鳳照甜更是脾氣越來越壞,竟是將往日裏的教養全都拋之腦後,越來越不像個大家小姐了。


    鄭氏看到自己的兩個女兒如此窩囊落魄,那原本被她們捏在掌心裏的鳳照鈺卻風光無限,一氣之下竟是吐了血了。


    絡紛院裏天天請大夫看病抓藥,秦老大夫自然成了絡紛院裏的常客。這一日蕭禦去給三老太太請安迴來,隻見一個有些眼熟的年輕男子背著藥箱跟著一個丫鬟正朝外走去。


    “那是……”


    百靈忙道:“姑娘,那是秦小大夫呀,你不記得了?聽說是秦老大夫昨天到隔壁縣出診去了,絡紛院那邊今天又請大夫,隻得秦小大夫來了。”


    百靈向來消息靈通,如今借著自家姑娘的勢更是無孔不入,哪哪兒都能打聽一耳朵,何況是她重點關注的絡紛院,更是了如指掌。


    “哦,是他啊。”給李二少爺做人工唿吸的那位小大夫。


    蕭禦心裏一動,迎上前去叫住他。


    “秦大夫。”


    秦小大夫一抬頭,冷不丁地看到那天在湖邊救人的那位姑娘此時正笑意盈盈地站在他麵前,臉色唰地一下就紅了,趕忙低下頭去不敢看人家,俯首作揖道:“鳳……鳳大姑娘。”


    他雖然因大夫之職經常出入大戶人家的內宅,卻並不常見這些千金小姐,即便是給一些未出閣的姑娘診病也是要隔著簾子的。上次在湖邊是救人心切,而且那時候鳳大姑娘冷靜睿智的氣度實在不像個閨閣女兒,讓他都忽視了她的身分才會有些放肆了,如今在後宅裏這樣大喇喇地見了麵,秦小大夫連手腳都不知道如何放了。


    蕭禦笑道:“秦大夫,我最近在醫書中看到一些關於外科的記載,裏麵所載醫案實在令人心向往之,其中那些精細微妙的外科器械更是十分玄妙。我苦於困在內宅,無法接觸到那些器械。聽說秦大夫的醫館在咱們淮遷城周邊都是遠近聞名的,想來應該會有那些器械吧?”


    秦小大夫聽這鳳大姑娘一個嬌柔的千金小姐說著什麽對外科心向往之,又對那些冷冰冰的外科器械感興趣,心裏不由得大吃一驚。


    哪裏有姑娘喜歡研究那些血腥的東西的?便是一些行醫多年的大夫都未必受得了啊。


    秦小大夫不敢抬頭,隻是拱著手小心地道:“這……有倒是有,不知鳳大姑娘問這個做什麽?”


    蕭禦笑道:“如果可以,我想向秦大夫討要一套,不知可否?當然,銀子不是問題,那些精妙器械想來打磨不易,我不會白拿你的東西的。”


    “這……這不是銀子的問題。”秦小大夫臉漲得通紅,連連擺手道。


    蕭禦奇道:“怎麽了?有銀子都買不到嗎?”


    秦小大夫頓了片刻,問道:“鳳大姑娘為何會對外科之術起了興趣?如果姑娘想行醫,湯藥之法才是正統。尋常達官貴人府裏看病,輕易用不著外科的。”


    蕭禦在這裏難得碰到一個跟他討論醫術的人,因此興致勃勃地道:“我見書上記載,曾有兩個人有疾,求治於神醫。而神醫‘飲二人毒酒,迷死三日,剖胸探心,易而置之,投以神藥,即悟,如初,二人辭歸’。這樣的手術,秦大夫能做嗎?”


    蕭禦對這一段最為感興趣,幾乎倒背如流。這簡直和現代的心外手術一般無二,從麻醉到開胸,摘除,移植,抗感染,蘇醒,如果隻是編故事,能編出這樣嚴謹的手術流程嗎?!


    秦小大夫了然道:“原來如此。鳳大姑娘,那都是傳說中的故事,我想當今世上還沒有人能夠完成這樣的神跡,換心一說,實在太過匪疑所思。”


    蕭禦聞言有些失望:“那你們的外科包括哪些範圍?”


    說到自己的本職專業,秦小大夫終於不再那麽拘謹,反倒有些侃侃而談起來:“鳳大姑娘可能有所不知,朝廷太醫院將醫者分為十三科,分別是大方脈、小方脈、婦人科、瘡瘍科、針灸科,眼科、口齒科、咽喉科、傷寒科、接骨科、金鏃科、按摩科以及祝由科。其中瘡瘍科、針灸科、眼科、接骨科、金鏃科這些應該就是姑娘所說的外科。”


    聽名辨義,這個時代的外科好像主要是治瘡瘍、接骨、治眼疾,還有針灸也算外科。


    蕭禦想了想,也許那換心之術在更早的時期是真的存在過,隻不過因為種種原因沒有流傳下來。畢竟這個時代的醫術更著重於個人的成就,不像現代那樣容易傳播和發揚光大。


    即便沒有他先前以為的那樣先進,蕭禦仍舊興趣不減,向著秦小大夫笑道:“原來如此,是我見識淺薄了。不過還是想麻煩秦大夫幫我買一套外科器械來,如何?”


    秦小大夫剛才沒有說的是,那些外科器械也極是難得,因為過於精細,很少有鐵匠能打造出來。而且近些年來在太醫院的引領之下,外科之術多為世人所不屑一顧,沒有人願意讓別人在自己身上動刀子,連許多大夫都不願行之。所以這外科之術更加勢微,那些器械自然也更加稀有了。


    秦小大夫為難了片刻,才道:“鳳大姑娘容我一勸。這外科者,以其癰疽瘡瘍皆見於外,故以外科名之。姑娘在書中讀到的醫案玄之又玄,所以心生向往,想是沒親眼見過,實際上那場麵十分……不雅,而那些器械也十分尖銳危險。有許多大夫自己都不願意行醫外科,如姑娘這樣的千金小姐,實不該……不該……”


    秦小大夫吞吞吐吐地說不下去了。他向來性子溫和少言寡語,一心浸淫醫術之中,雖然醫術很高,嘴上卻笨。明明是關心的一番話,他說出來竟像是在教訓人家一樣。他說不下去了卻又不知如何解釋,隻能僵立在那裏訥訥地說不出話來。


    蕭醫生看著他,心裏不禁湧現起一種慈詳的師長般的情懷。


    這年輕人還真是可愛啊,在現代可很少見到這麽單純的年輕人了。


    他帶過不少實習生,也就隻有一個孩子動不動就愛臉紅,看他一眼都要立刻轉開視線。他手把手地把那孩子帶出了師,最後他卻轉頭跟別人混去了,連約他出來見一麵談一談都不願意,還在電話裏哭了起來,好像是自己對不起他似的,至今在蕭醫生心裏都是個未解之謎。


    唉,不想了,往事如煙哪。


    蕭醫生十分善解人意地出聲解了他的困窘:“多謝秦大夫關心。秦大夫不必多慮,我不是葉公好龍的無聊之人,你說的那些我都知道。所以我才想要一套外科器械研究研究。下一次再來的時候給我帶一套好嗎?”


    秦小大夫已經沒有勇氣再跟鳳大姑娘說什麽了,隻好連連點頭。


    蕭禦笑道:“那就謝謝秦大夫了,我敬侯佳音。秦大夫慢走啊。”


    秦小大夫連連拱手告辭,慌慌張張地朝外麵走去。


    蕭禦麵帶笑意目送著他的背影遠去,百靈忙上前道:“姑娘,你嚇死我了,你怎麽能隨便攔著外男說話呢,讓外人看到了可怎麽好。”


    小小年紀管得還挺寬。蕭禦翻了個白眼,轉身就走。


    “怕什麽,你家姑娘連李家那個外男的衣裳都撕過,再跟這個秦家外男說說話又怎麽了。”


    “唉呀姑娘,你看看你說的什麽話……”


    絡紛院裏,鄭氏臉色蒼白地倚在榻邊,聽著送秦小大夫出門的丫鬟跟她匯報園子裏發生的事。


    “你說那個小賤人攔著秦小大夫說話了?說的什麽話?”


    丫鬟道:“也沒什麽,大姑娘好像是對醫術很感興趣,所以求秦小大夫給她帶什麽外科的東西呢。”丫鬟不懂醫術,也不知道蕭禦和秦小大夫在談論些什麽,自然說不清楚。


    鄭氏不屑地呸了一聲:“哼,真以為救了李二少爺就成了神醫呢?不過是狗屎運罷了。還拿著這個當名頭去攔秦小大夫,我看根本就是個幌子,八成是她自己看著秦小大夫年少才俊,春心動了才是真的。”也不顧鳳照晴還坐在一邊就說出這些話來。


    鳳照晴也不見一絲羞澀,隻是沉思了片刻道:“最近都是秦大夫來給母親看診,我倒是怕那鳳照鈺又動了什麽鬼念頭想陷害母親。以後還是換個大夫吧,別讓她再跟大夫有接觸。”


    “她敢!”鄭氏厲聲道,麵色卻也沉重起來。


    她們自己就是喜歡暗中使絆子害人的角色,如今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倒把自己嚇得惶惶不安。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還是小心為上。”鳳照晴道。


    鄭氏點了點頭,微微閉上了眼睛,不知想到了什麽卻又猛地一拍床板坐直起來,眼睛精亮地道:“對了,那小賤人既已到了思春的年紀,也該可以給她說門親事了。不然豈不又要說我們這當長輩的怠慢她了嗎?”


    以前是盧氏和鳳雲寧二人從沒提過這事,鄭氏在鳳照鈺身上又有利可圖,自然也不會費心替她考慮婚事。


    如今鳳照鈺把她坑害成這樣,又脫出了她們的控製,往京城裏遞的信還不知道什麽時候能有迴音,盧氏的意思左右不過是要鳳照鈺過得不好就是了,甚至還想要她的命。


    如今她們控製不了鳳照鈺,但是如果把她嫁到一個跟她們有關係的人家,到時候借著夫家的手,還不是把那小賤人牢牢地握在手裏?!要知道女子出嫁從夫,到時候她便是叫天不應叫地不靈,看她還如何攪水作妖!


    鄭氏越想越覺得有道理,甚至都已經想到了鳳照鈺嫁人之後被她欺辱作踐的場景,竟是心氣都順了,連病都輕了幾分似的。


    “不行,我要去找三老太太說說這件事。”鄭氏已經迫不急待地要出手了。如今她不能插手鳳照鈺的事,可是三老太太可以啊。


    “晴兒,你跟我一起去。你曾祖母最喜歡你了,你在旁邊敲敲邊鼓,一定要把這件事情盡早定下來。”


    鳳照晴疑道:“母親心裏已經有了人選了?”


    鄭氏冷笑道:“三條腿的□□不好找,兩條腿的男人還不好找?何況地痞無賴就更好找了。”


    蕭禦不知道鄭氏正在那邊算計著要把他嫁給什麽地痞無賴,便是知道了他也顧不上搭理她們,眼下便有一樁麻煩事已經尋到了跟前。


    看著麵前那碗黑漆漆的藥湯,蕭禦嘴角抽了抽,抬頭看向麵無表情站在他麵前等著他喝藥的兩個婆子。


    “姑娘,請喝藥。”李婆子陰著一張臉,連聲音也是陰惻惻地斬釘截鐵,絲毫沒有通容的餘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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