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麓問他,「黃明珠說的那些話,你信嗎?」


    方才他並沒有正麵迴應。


    「前倨而後恭,反常必有妖。」


    意思很明確,他一個字都不信。


    薑麓笑了。


    妖是沒有的,鬼倒是有兩個。


    「這世上哪裏有妖,有鬼還差不多。」


    眼前就有一個。


    「鬼不可怕,人心更惡。」秦彥迴道。


    「那我若是鬼,你也不怕?」薑麓的聲音很輕,山風將她的話吹散,幾乎是微不可聞。若不仔細聽,還當她是在歎息。


    秦彥卻是聽見了,無比認真地看著她。


    「你是仙女。」


    是夜,突然電閃雷鳴暴雨狂風。


    豆大的雨打在屋瓦上,彈落出清脆霹靂的聲響。房前屋後水流不息,如同一條條縱橫交錯的小河。雨水混著鄉間獨有的氣息撲天蓋地,順著屋簷流個不停。天地之間除去雨聲似乎什麽也聽不見。


    薑麓坐在窗邊,聽著風吹雨打的聲音。心裏想的卻是這樣一場透雨,倒是省去給地裏澆一次催青水。隻是可惜那些早開的哈密瓜花,怕是被這場雨給打得七零八落。


    薑明珠早已被人救起,聽說是楊嬤嬤使了銀子請到幾位婦人合力把她從坑裏拉上來的。那幾位婦人剛始不敢答應,還是張氏來問過薑麓之後才應下此事。畢竟在村民們眼裏,顏家夫妻可是他們的大恩人。


    那租屋子給薑明珠的人家剛開始沒少被人非議,若不是張氏一早同薑麓請示過,隻怕薑明珠在北坳村根本待不下去。


    饒是如此,還是有錢能使鬼推魔。


    薑麓無意阻別人財路,無論是那租屋子給薑明珠的人家也好,還是那些被請幫忙的婦人也好。她都不會幹預他們的日子,更不會仗著丁點的恩情命令他們疏遠薑明珠。


    薑明珠如果還有底線原則,經過此事之後必會離開。


    雨聲越大,大有不停之勢。


    陶兒想關窗戶,被薑麓製止。


    大雨氤氳出的霧氣飄進來,濕濕涼涼的。薑麓依戀這絲涼氣,閉目凝神靜靜享受著。她聽到雨滴的聲音,還能聞到泥土的芬芳。


    似乎有人開門出去,不多時又有人開門進來。進來的人腳步聲與陶兒不同,她卻沒有立即睜開眼睛。


    「你聽這雨聲,像不像有人在唱歌?」她問來人。


    「似有人在唱挽歌。」


    薑麓緩緩睜開眼,看向來人。


    挽歌?


    她還想著雨打窗台情人私語,必是一場浪漫的會晤。誰成想他一聲挽歌瞬間終結所有的氣氛,她不由自主輕輕皺眉。


    「雨太大,小心著涼。」秦彥替她關窗。


    窗戶一關,雨聲小了許多。


    薑麓若有所思地看著眼前的人,這男人長得如此言情,沒想到骨子裏壓根沒有浪漫細胞。想和他一起聽雨他說是挽歌,如果她想和他一起賞月他會不會說像上墳?


    難得她矯情一下,沒想到出師未捷身先死。什麽花前月下什麽風花雪夜,看來以後都不會有,有的恐怕隻有偶爾嘴開光的土味情話。


    不行,還是得好好引導。


    她眼神一媚,微微撩起自己披散的發。


    「我頭發太長了,發梢瞧著好像開了一些叉。」


    若是知情知趣的男人,這個時候應該會掬起女方的發絲細看。然後似真似假地給出一些建議,再然後兩人四目相對一切盡在不言中。


    薑麓的腦海中想的是耳鬢廝磨,那種想象中春花秋月一般的朦朧美好讓她老臉微紅。心裏一邊唾棄自己的悶騷,一邊又期待著事情的發生。


    秦彥的視線在她發尾掃過,自是看不清楚她的發梢有無開叉。他沒有如她所想的那樣溫柔撩起她的秀發,而是眼神飄忽看向屋內的熏爐。


    那熏爐正是她陪嫁的那一隻,是她曾假裝讓他辨認過的那一隻。熏爐裏燒著香片,不是那種芝蘭之香,而是有驅蚊效果的草藥香。


    「若發尾幹枯分叉,可剪之。」他說。


    薑麓無語,不這男人不僅不懂浪漫為何物,甚至連最基本的打情罵俏都不會。果然是她想太多,她大錯特錯。


    就當是拋了媚眼給瞎子看,白費勁。


    「你沒什麽事早點迴去睡,我也困了。」薑麓毫不客氣地趕人,誰叫他如此不解風情。她又不想看一根木頭樁子杵在跟前,沒得讓自己眼睛疼。


    看來世間果真沒有十全十美的事。秦彥長得好身份高,時不時也會來一兩句甜言蜜語,她實在不應該要求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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