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新子出門十多日,自是有許多事要向自己的主子稟報。原本他們最多七八便要迴來,誰成想那些百姓太過熱情,一個村子講完他們又被另一個村子請去。


    這十多天對於他而言,宛如新生。


    「奴才對他們說沒有雞蛋,他們齊聲喊著他們不要雞蛋……那天在西吳村,來的人特別多。屋子裏站不下,隻能挪到院子裏。雨下來的時候,奴才讓他們迴去,他們都不肯走。男女老少近百人,就站在雨裏聽奴才講課……」他哽咽著。


    一想到當裏的情形,他依然激動難以自抑。


    六歲進宮為奴,他從不敢當自己是個人,別人也不把他當人。夫人說無論男人女人,他隻要記住自己是個人。


    那一刻他突然發現自己不是什麽閹人公公,也不是被人唿來喝去的奴才。他是一個人,一個堂堂正正的人。


    薑麓能理解他的心情,受人尊敬被人期待的感覺太好,那是每一位教育工作者最原始的動力。正是那種無形之中被賦予的使命感,才會激勵著他們不斷前行。


    「奴才離開的時候,他們會一直相送。有些村子太遠,路很難走。他們便備好竿轎要抬奴才進村,奴才沒有坐……這些日子奴才共走過十個村子,還有很多的村子未曾去過。奴才請求公子和夫人,準許奴才年前再出去一趟。」


    說著,他欲下跪。


    薑麓眼疾手快攔住他,「這是好事,我們豈有不允之理。」


    他看向秦彥。


    秦彥道:「家中之事,一切皆由夫人做主。」


    薑麓驚訝地看過去,這小子竟然如此給她麵子。不枉她數月來的教導,總算是得見不少成效,且讓人頗為滿意。


    小新子得到首肯,說是明天就走。他和萬桂舉來也匆匆,離也匆匆。洗塵宴也是送行宴,是萬桂舉一直念叨的火鍋。


    萬桂舉被趙弈抓去練武之後備受打擊,因為出現了一位強有力的對比者,那便是小河。小河無論天資還是用功都遠超他,他被對比成一坨渣渣。


    他化悲痛為飯量,像餓了幾年的人一般。幸虧小河向來是帶飯迴去吃的,否則飯桌上他說不定要和小河比飯量。


    他們一大早就啟程,天還未亮便出了村子。


    薑麓和陶兒感慨 ,說家裏又變得冷清了。


    陶兒蔚箋撓著頭,心想著夫人和公子怎麽還是怪怪的。這種怪和以前的那種怪不一樣,反正她說不出來。


    薑麓有些心不在焉,手指無意識地敲擊桌麵。


    秦彥雙手捧她臉的時候,其實她的腦子裏曾劃過一絲不該有的念頭。她以為秦彥會做什麽,那樣的念頭讓她覺得可恥,可恥自己的為老不尊。


    幸好萬桂舉來得及時,否則結果會如何呢?是秦彥被她大罵一頓,還是會發生什麽意想不到的事?


    「也不知阮大人到了沒有?」陶兒突然冒出一句話。


    薑麓心神一迴,搖頭甩掉那狂奔不複返的思緒。


    「應該到了吧。」


    北坳村離奉京又不是很久,趕路一日能到,慢則兩日。阮太傅年紀大不願意趕路,是以在啟程的第二天到達京中。


    迴京之後,但凡是有眼睛的人都看出他氣色紅潤,人也胖了一些,半點看不出來有生過病的樣子。


    病假完之後頭一天上朝,他迎麵就看到林國公正在和別人說話。和林國公說話的人是程太尉,阮太傅想起薑麓對程太尉那篇奪魁之作的評價,不由重新審視這位寒門出身的二品大員。


    程太尉的夫人是瑾郡王府的庶女,是瑾郡王當年榜下捉婿促成的姻緣。這些年來程太尉廣交權貴,伊然成為奉京的新貴。


    寒門仕子一心攀附權貴,為官多年沒有為百姓做過一件事。此人品性應該不怎麽樣,難怪他姑娘都看不上。


    他冷哼一聲,從他們身邊經過。


    林國公一向自詡身份尊貴,最是不喜歡阮太傅清高看不起人的樣子。他聽到這聲冷哼之後臉色一變。


    阮太傅是秦彥的老師,林國公嫁女之事雖說占著道理,但實在是做得不太地道。做賊才會心虛,林國公以為阮太傅是針對自己,大有受人羞辱之感。


    程太尉在他耳邊低語幾句,他臉色更加難看。一下朝他怒氣衝衝地迴府,玉氏忙問他發生何事。


    「還能有什麽事!都是那個孽障!」


    孽障二字一出,玉氏立馬知道丈夫在說誰。


    「她迴京了?」玉氏跟著變臉,一副快要暈過去的樣子。如果那個孽障真的迴來,她哪裏還有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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