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定是靜電,必須是靜電。


    秋冬季節天幹物燥,靜電最多。外麵的雨勢不小,陶兒舉著油傘接她去西屋時,她還在想下雨天也有靜電,這是什麽鬼天氣。


    ☆☆☆


    阮太傅的病假不到半個月,他已經在北坳村盤旋有近十天,假期所剩無幾,算日子也是時候該離開。


    他離開的當天,天氣放晴。


    村莊靜謐如故,田地間枯寒中夾雜著倔強的綠色。頭天晚上薑麓連夜給他烤了一包雞蛋糕,讓他帶在路上吃。


    一行人送他們到門口,寒風瑟瑟頗有幾分離別傷感。


    他來的那一天,薑麓還記得清清楚楚。那一聲鄉野村姑那一句不通教化言猶在耳,誰也想不到分別時會是這樣的光景。


    昨天夜裏,阮太傅和秦彥師生二人談至深夜。今天又起得較早,年近花甲的老人家氣色不太好,不知是因為睡得太少還是因為不舍。


    阮太傅其實真不舍,田園悠閑自在還能吃到各式各樣的美食。他險些有些樂不思蜀,還動過提前致仕的念頭。


    殿下正處在低穀之期,後事又難以預料。千言萬語該說的他已經說過,餘下的不該說的也隻能藏在心裏。


    「好好過日子,其它的事順其自然。」


    這是他對小夫妻倆說的話,言簡意賅卻頗有深意。青雲之道,除去事在人為,更多的是天時地利。如果天不與時,地不便利,最緊要的便是什麽都不做。


    秦彥自是應下,同薑麓一起扶他上馬車。


    他像是不太放心,對薑麓道:「慧極必傷,有時候糊塗一些未必是壞事。」


    這個新認的幹女兒確實聰明過人,但言行舉止太過張揚隨意。若是一直遠在京外生活倒也無妨,若是有朝一日殿下歸京,她的性子真該好好收斂。


    「義父,我記下了。」薑麓看上去倒是乖巧。


    阮太傅同她相處這幾日,哪裏不知道她的脾氣。殿下說她是吃軟不吃硬,依他看這丫頭軟硬都不吃。


    「哼,不許左耳進右耳出。」


    「是。」


    阮太傅看著眼前的一雙小兒女,心裏流露的是身為長輩的自豪。殿下宅心仁厚,他家的丫頭心地善良。這兩個孩子都是有分寸的,他沒什麽可擔心的。


    老人家像是有很多的話要說,那樣糾結的表情像極尋常的父親。他於秦彥而言是師,所謂一日為師終生為父,說是父親也不為過。而今他又是薑麓的義父,心態上自是已經代入父親的身份。


    「記得多寫信。」


    「好。」秦彥和薑麓同時答應。


    阮太傅頭發花白,胡須眉毛皆是花白。無論他是多麽受人尊敬的帝師,無論他有著多麽讓人景仰的學識,此刻的他不過是個年過花甲的老人。


    薑麓有些動容,叮囑道:「義父,甜食點心雖好,但不宜吃太多。晚飯少吃一些對你身體有好處,切記不要貪嘴。」


    正是這些叮囑,讓阮太傅胡須又開始抖。


    這丫頭沒大沒小,竟然還不忘教訓他。他這麽大年紀,為何不能想吃什麽吃什麽?他惱怒地瞪了薑麓一眼,然後氣衝衝地放下車簾,命令車夫趕緊走。


    馬車駛遠,他又忍不住想迴頭看。


    人老而多情,這話他以為不會印證在自己身上。那丫頭聽著是說教,實則是關心他的身體。他活了這麽大年紀,不可能聽不出好賴話。


    「那丫頭沒大沒小的,氣死我了。」


    阮德低頭忍笑,大人明明很是受用,偏還要裝作生氣的樣子。說起來真是世事難料,當初他們來的時候可從未想過會是這樣的結果。


    「快拿一塊蛋糕給我吃,我要壓壓火。」阮太傅吩咐道。


    「大人,姑娘說了,甜食再好也不要貪吃。」這聲姑娘當然是指薑麓,薑麓是自家大人的義女,那就是他們阮府的姑娘。


    阮太傅胡子亂抖,「你是聽她的話,還是聽我的話?我看你是被她做的飯菜收買了,連自己主子的話都不聽。你若是再敢違背我的命令,我就把你留下來。」


    「大人,你就算是把奴才留下來,奴才也要說。萬事沒有大人的身體重要,奴才以為最大的事就是保重大人的身體。」


    阮太傅哼哼著,眼睛鼓起來看人。


    阮德趕緊拿出一個大信封,「大人,這是姑娘給的。」


    信封裏是一遝菜譜,皆是最近阮太傅吃過的菜。那字跡娟秀清麗,一看就知是誰寫的。阮太傅胡須微翹,佯裝生氣地丟在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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