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他們趕到狗子發現地枇杷那一撮狗毛的地方以後,才發現與發現魚鉤的地方一樣,到頭來還是一無所獲。


    不過也不算太差,至少地枇杷用這樣的方式告知了他們,目前還活著。


    從發現迴去的時候,天在不知足不覺中翻出了魚肚白,又是一個未眠之夜,又是沒有解開謎題的一天。一分堂的分口睡滿了人,他們有的是無法接受自己的家人突然的離世,暫時失去了行動之力,有的則是非要一分堂繼續尋找,否則堅決不走。


    而夏獲鳥是一個雷厲風行的人,她行事果決有時候甚至比水火無情。一分堂大門緊閉,隻停了門前的燈籠,不難想象夏獲鳥攆他們出去的時候是怎樣的情景。


    然而奇怪的是,接下來一連幾天都再也沒有奇怪的事情發生。地枇杷自棄掉一撮狗子的毛發之後,也再沒有帶來新的訊息。


    等待總是令人忍不住焦慮。


    十日之約,以蠱雕的靈珠交換有關夕夜的信息。接下來隻剩下等,而那五隻小崽子卻實在叫人無法安心的等,可是想去找又無跡可尋。


    “林蘇青!”狗子突然蹦到桌子上,險些一腳踩翻了茶碗,撞得直顫,“你猜我發現了什麽!”


    又發現了什麽?林蘇青無精打采的挑著一邊的眉毛膩著它:“你直接說吧,我實在沒有心情同你玩猜來猜去的遊戲。”


    狗子起先還興奮的揚起的豆子眉頭頓時耷拉下來,半眯著眼睛皺著鼻頭,好嫌他無趣。


    “有什麽新的發現?”夏獲鳥一邊擦手一邊走過來問道。


    狗子一屁股坐下,仰著腦袋抻著脖子自得道:“我發現地枇杷所丟棄的我的毛發上,沾有之前樹林裏出現過兩次的影子的氣息!”


    林蘇青驚得渾身朝前一挺:“真的?”


    “那還能有假?”狗子斜了他一眼道,“我還能弄錯這個?”


    林蘇青登時靠坐迴來,凝思不語,如此一來,或許對方的目的真的隻在他,那五隻小崽子的下落或許也隻是等一等?同時,他有一種無緣無故的直覺,總覺得五隻小崽子的失蹤也與十日之約有關係。


    夏獲鳥把擦手的帕子讓桌上一拍,選了張凳子坐下來道:“現在想得再多也不實際,敵人在暗處,我們處於被動,隻能等著對方先出手。”


    十日之期還有三日,等得人心惶惶,惴惴不安。


    她俄爾迴首望著大門口:“嘖,奇怪了哈,今日那些家屬怎麽一個也沒有來?”隨即起身走去門口張望,卻看路上行人們唿朋引伴的要去湊什麽熱鬧似的,她忙叫住一兩個問道:“誒——這位大哥,耽誤你問一句,你們這麽著急是上哪兒去呢?”該不是哪個店家又做什麽大賣呢?


    “橫街上活佛升天呢!”


    同行的夥伴推了他一拳糾正道:“什麽升天,人家是燒身遺舍利!瞎說什麽!”


    “對對對,燒身,活佛燒身,為那個什麽舍利子。”


    “活佛寺供了許多舍利子了,今年又要新進了!不同你說了,去晚了擠不進前排!”


    堂內的狗子聽得腦袋一歪:“活佛?燒身?”它猛然想起來前幾天去找林蘇青的路上,經過活佛寺時聽來的事情。


    “燒的該不會是他吧?”它喃喃自語,林蘇青疑惑問道:“他是誰?你認識活佛寺的僧人?”


    狗子於是將那日的所聞通通講述給了林蘇青,包括它的那些懷疑,接著道:“如果真是燒的他的話,那不就是謀殺了?”


    “去看看。”林蘇青話音未落,人已經到門口了,狗子也是從桌子上一躍,跟了上去,夏獲鳥一看這個架勢,她倒也想去看看怎麽個燒身遺舍利,從來隻有落地成佛,且看看家喻戶曉的活佛寺的高僧怎麽個升天成佛法。


    他們前腳剛一離去,半半剛好端著一疊才做好的茶點出來,卻隻見他們陸陸續續出了門,她撩開簾子的手都還沒有放下來,愣在了那裏。


    半半默默地將茶點放在了桌上,枕著手臂趴著看了一會兒,今天她特地做的新學的梔子餡兒的。她眨巴著眼睛看了一會兒,身處食指,用指尖輕輕敲了敲碟子的邊緣,隨即偏過臉去看向林蘇青方才坐過的位置,他餘下的那一碗茶還浮著嫋嫋的熱氣。她食指與中指似一雙腿似的,邁著步子“走”向了林蘇青沒有喝完的茶水,指尖在茶碗之前停留一會兒,忍不住伸手握住了茶碗。


    茶碗的餘熱還有些微微燙手呢,她坐起身來將它捧過來,捧在自己眼前,低著頭垂著眼看著茶碗中餘下的茶水,似朝陽橙黃,而清澈,茶水的熱氣蒸著她的眼睛、她小巧的鼻子,明明沒有蒸到雙頰,然而她卻被蒸得滿臉通紅。


    心中似重鼓亂錘,她克製著忽然變得急促的唿吸,小心翼翼地將茶碗捧近,捧在鼻尖前輕輕相觸,鼻尖涼涼的,茶碗微燙。心中一喜,不由自主抿嘴笑了起來,她忽地謹慎登時放下茶碗,慌忙左右張望,特地伸長了脖子往門口、門外、更遠的地方望了望……才長舒一口氣,放下突然提起來的心——還好他們沒有迴來,還好沒有人看見。驀地又是歡喜,沒來由的,就是高興。


    她趴在桌子邊緣,下巴抵著桌麵,手臂看似隨意的搭在桌上,可是卻似將茶碗攬在中間。茶碗近在眼前,嫋嫋的熱氣、清雅的茶香、指尖觸碰到的溫柔的燙感……一切都令她覺得好是歡喜。


    她看了好一會兒,暗自欣愉了的好一會兒,眼珠子一提溜,抿著薄薄的唇線,明明四周沒有人卻也是謹慎小心的從碟中取了一塊桂花點心,小小的咬上一口角,悄悄的抿上一口茶……天呐她高興得險些噗了出來,笑得合不攏嘴,又怕漏了嘴裏的茶,連忙用手護著,仰著頭笑著、吃著。


    就著林蘇青剩下的半碗茶,一塊小點心她能吃上一整天。


    ……


    而當林蘇青他們趕到橫街的時候,早已經人聲鼎沸,摩肩接踵。人群密密匝匝,一個緊貼著一個,哪裏還容得他們往前擠進去。


    於是幹脆退出來,到附近沒人的巷子,躍上了房頂,從高處往下看,真是一覽無遺,視野絕佳。


    “那活佛好端端的坐著,看起來很安詳。”夏獲鳥蹙眉疑惑道,“不似你說的那樣不情願。”


    “不對呀,他當初嚎得那叫一個慘呐!要是太慘了,我能特地去看嗎?怎麽現在他願意了?”狗子歪著小腦袋瓜,和他倆一樣很是費解,“難道是因為不得不做活佛,幹脆認了?”


    “可能是覺得在眾目睽睽之下大喊大叫不太合適吧。”


    “不!”狗子俄爾驚唿,“他已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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