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到新年除夕的前一天,水淵就會帶著水清去青山公墓,水淵牽著她,走到一個叫秦沐的墓碑前。


    水淵和水清找來幹樹枝,掃掃石碑上的灰塵和樹葉。水淵用手帕擦幹淨黑白照片上的灰塵,她讓水清把手裏的菊花恭敬地放在墓碑前。


    水清看著水淵,每到每年的這一天,水淵都會滿臉痛苦,眼含熱淚地在他墓前坐上很久。


    水清覺得,照片裏的這位叔叔長得眉清目秀,十分英俊不凡。


    以前他不懂得水淵的心情,隻是自顧自地在一旁撿樹葉玩,這次,他看著水淵,小心地問:“爸爸,這個叔叔是誰呀!”


    水淵微笑著看著水清,說:“他呀,是爸爸最重要的人。”


    “最重要的人?”


    “是啊,不過現在,最重要的人是你了……”水淵的喉結湧動了一下。


    若不是秦沐臨終前托孤,可能水淵早就失去活下去的勇氣了。若不是水清的出生,他也無法消除對秦沐的恨。


    而水清的出生,是他倆一起計劃的一個騙局的意外。


    那年25歲的水淵,半工半讀,辛苦打工讀完了建築係研究生,進入建設局的第一份工作,遇到同樣大學分配工作、眉清目秀的秦沐。


    仿佛是同類互相間的雷達,他倆一見麵,就知道對方的特殊。


    他倆都是企業最有前途的兩個青年,有傳言,秦沐是紅三代,部隊大院長大,這次來下屬機關,是來鍛煉的。秦沐幾乎是全公司年輕單身女性渴望的對象。其中包括,全公司公認最漂亮的女神蘇凝。


    前輩大姐們多次分別給他倆介紹對象,他倆都不約而同的禮貌搪塞或者應付過去。


    人們都撮合,秦沐和蘇凝簡直是天生一對,但是秦沐對蘇凝,始終客客氣氣,並無他意。這讓從大學起就被男生們眾星捧月的蘇凝覺得特別挫敗。


    而水淵和秦沐偶爾開會時不經意的對視,電光火石的刹那,水淵知道,他在這個世界,並不是孤獨的了。這點微妙的空氣波動,被敏感的蘇凝看在眼裏。


    而在那個年代,同誌是令人不可置信的妖魔鬼怪、變態、精神病的代名詞,如果被秦沐的家族得知,恐怕他爺爺會一槍斃了他。他們在工作單位,都表現得非常正常,讓人看不出任何端倪。水淵沉穩內斂,秦沐開朗活潑,兩個合作非常默契,連領導都視為他倆為左膀右臂。


    蘇凝不止一次的觀察和打探,卻發現不了任何他們兩人的出格,他們倆就很像客氣的同事,做事也謙謙君子、互相禮讓,一年過去了,兩個人都隱藏得很好。


    這天,水淵下班後,發現自己的鑰匙落在抽屜裏,折返迴公司拿。


    本以為公司已經沒人了,沒想到辦公室的燈還亮著。水淵驚訝地看到,秦沐趁大家都下班後,偷偷坐在水淵的位置上,撫摸他的工作薄,用他的杯子喝水,趴在他的桌子上,臉色紅暈,露出幸福天真的甜蜜微笑。


    秦沐的嘴唇碰觸到水淵杯沿,他心裏一陣悸動,這是水淵用過的杯子,這是他的嘴唇碰觸過的地方,那麽,我們算不算間接接吻……


    秦沐從見到水淵的第一眼,就知道,有些人,是命中注定該遇到的。


    水淵推開門進去,本來突然來人就讓秦沐嚇了一跳,定睛一看是水淵本尊,更是讓秦沐一口水噴出來,嗆到滿臉通紅。


    秦沐咳嗽得彎下腰,水淵掏出手帕遞給他,拍著秦沐的背,嘴角卻掩飾不住的笑。


    “我的杯子,也不是誰都可以用的!”


    秦沐的臉越來越紅,待咳嗽稍好,紅著臉尷尬地說:“我……我隻是看你這個杯子挺好,想試試手感!”


    “還有口感。”


    “你……”秦沛紅著臉想站起來,卻被水淵一把摁下。


    偌大的無人辦公室,水淵再也無法抑製感情和孤獨的迸發,吻上了秦沐。


    兩個在世俗的麵具下孤獨偽裝的異類,兩個初吻,在春心萌動的初夏傍晚,唇舌交纏。


    二十年後,每當水淵站在世界各地的中心,夜晚望著世界的繁華和黑暗,都覺得,二十年前那個炎熱傍晚,才是此時站在頂端高處不勝寒的他,人生的巔峰。


    他看著玻璃上映出的他蒼老的臉,想起秦沐那張白淨清秀的麵孔,苦澀地喝著紅酒喃喃自語:“秦沐,你永遠停留在了盛世年華,我現在已經成了一個糟老頭了,你要是看了現在的我,一定會逃跑的……”


    那天水淵一直走迴家,秦沐就一直跟在他身後,一言不發。


    到了水淵租住的老舊樓房,水淵正要掏鑰匙,頓了一下,頭也不迴地笑著說:“你跟著我幹嘛?”


    “你……你得給我個解釋啊!”秦沐低著頭,眼睛瞟向別處說。


    “哦,那要不要進來解釋?”


    秦沐驚訝地抬頭,臉更紅了,然後轉頭,嗯了一聲。


    水淵的家很簡陋破舊,可是秦沐卻激動得心砰砰直跳。


    水淵進去,脫掉皮鞋,穿上拖鞋,行動中有一絲慌張地到處收拾衣服,把襪子和襯衣,都踢進了沙發下。


    秦沐忍不住想笑。


    “你工資又不低,幹嘛住得這麽省!”秦沐很少能看到水淵會慌張的樣子。


    “單身一個人,何必浪費。”


    水淵走到廚房,拿水壺接水,擰開煤氣灶,給秦沐燒水泡茶。


    “說真的,你也年紀不小了,你父母沒有催婚?”秦沐說。


    “有啊。我妹妹都結婚了,我媽今年還讓我過年迴家相親。”


    “哦……”秦沐心理酸酸的。


    “你們這種高幹子弟,也得安排政治婚姻吧。與其這樣,還不如跟蘇凝,我看蘇凝對你肯定有意思。”


    過了半晌,水淵看後背沒動靜,轉過頭,看到秦沐氣的頭上都要冒煙了。


    “怎麽啦?”水淵溫柔道。


    “你故意的是不是!”秦沐生起氣來,簡直就像一個嬌嗔的姑娘。


    水淵噗嗤一下笑了出來。


    秦沐更加生氣,憋紅臉道:“剛才……剛才是我的初吻……”


    “我也是啊!”水淵自然地說道。


    秦沐驚喜道:“真的?!”


    “嗯,女孩子都沒有你可愛。”水淵眯著眼衝他笑。


    秦沐忍不住上前兩步,看著水淵修長堅毅的脖子和下顎線,他的喉結湧動了下。


    水淵什麽都沒說,隻是伸出雙臂,抱住了秦沐的肩膀,秦沐一驚,身體微抖,隨即雙手環住水淵腰,喜極而泣。


    水壺發出嗚嗚的鳴叫,冒著騰騰的熱氣,兩個人都不管,緊緊相擁。


    兩人的鼻息就在各自的脖頸,空氣中彌漫著荷爾蒙的味道,以及壓抑太久的放飛自我。


    天色逐漸暗下來,水淵老舊的鐵架床上,激烈作響。


    兩人赤裸身體,十指交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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