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山關城內,一間裝飾華麗的廳堂中。


    呂華身穿一襲月白色長衫,坐在一張梨花木太師椅上,手裏捧著一個紫銅袖爐。


    衛岑站在他麵前,講述著楊正山的猜測和提議。


    聽完後,呂華麵色平靜的說道:“如果此事跟慶王府沒有關係,那麽我們所做的一切沒有任何意義,你明白嗎?”


    他的聲音不含半點感情色彩,帶著一點磁性的金屬質感。


    衛岑低著頭,大氣都不敢喘。


    呂華的意思他豈能不明白,但是他不敢明白。


    從始至終,呂華的目的就隻有一個,那就是慶王府。


    什麽貪官汙吏,什麽走私案,在秘武衛內部都不過是小事而已,真正的大案是謀反,是叛逆。


    衛岑出身於北原鎮,他的父親就是一名百戶屯堡官,他還記得那時候父親為了幫屯堡內的軍戶討要棉衣,在防守官衙外等了整整三天,三天的時間,他父親沒有要來一件棉衣。


    楊正山是好人嗎?


    這一點似乎有些爭議。


    秘武衛辦案需要證據,特別是涉及到皇族,那更是要人證物證齊全。


    也或許他一開始就不應該去找什麽證據,而是應該直接製造證據。


    捏造,陷害,欲加之罪,總之就應該先把慶王府拉下馬。


    “可惜了!”


    他不能再留在重山關了,接下來他要去北原鎮,北原鎮也是大榮北境的邊鎮之一,就在重山鎮的西南方。


    最起碼呂華不覺得楊正山是個好人。


    呂華反而覺得楊正山是個心思深沉的人。


    他們在安源城浪費了太多的時間,或許他一開始就錯了,就不該盯著安源城,而應該直接盯著慶華府。


    在迎河堡,楊正山所做的那一切,在安源城,楊正山正在做的那些,都讓他感到高興和羨慕。


    “大人,我們找不到證據!”衛岑輕聲說道。


    “準備一下吧,就先這樣結案吧!”


    隻是他不反感這樣的人。


    關於楊正山的出身、經曆、戰績以及來到重山鎮所做的一切,他手中都有詳細的記錄。


    這是他們對皇帝的交代,也是皇帝對天下人的交代。


    高興是因為楊正山是真心實意的幫軍戶們做事。


    就拿楊正山來說,他在迎河堡確實做了很多看起來很好的事情,但是他也讓迎河堡將士們為他付出了數百條性命。


    羨慕的是他年少時沒有遇到這樣一位官員。


    呂華淡淡的說道。


    他對楊正山所做的一切更具有認同感,就因為他出身於軍戶。


    呂華將手中的袖爐放在茶台上,起身走到廳堂門前,望著有些陰沉的天際。


    “嗯!”呂華微微點頭,突然話音一轉,問道:“你覺得楊正山這個人如何?”


    如果當時的防守官是楊正山,他相信他的父親絕對不用等待三天。


    不過北原鎮麵對的是兀良胡族,重山鎮麵對東海胡族,兩者相比,東海胡族可是遠不如兀良胡族。


    慶王府是不是叛逆,衛岑不知道,可是呂華顯然是想讓慶王府成為叛逆。


    “好人!”呂華很詫異他的評價。


    “可惜我們沒有足夠的時間!”呂華那平靜的臉龐上浮現出幾分無奈。


    “嗯,楊大人有仁愛之心!”衛岑說道。


    現在他倒是可以下決心了,可惜時間上不允許了。


    這就是他對楊正山的感覺,他也了解楊正山,比呂華了解的更深。


    “屬下遵命!”衛岑聽他說要結案,心裏總算是鬆了一口氣。


    可惜他還是不夠果斷,不夠狠辣,不夠大膽。


    衛岑沒想到他會突然問起楊正山,停頓了好一會才說道:“楊大人是個好人!”


    其實他對楊正山的了解僅限於書麵。


    隻因為慶王府有理由成為叛逆,秘武衛鎮北司需要一個大案。


    那楊正山做的那一切是因為心懷仁愛,還是因為想收攏軍心民心,讓將士們為他賣命?


    仁者見仁智者見智。


    施恩不一定是因為心懷仁愛,也可能隻是為了達成某些目的。


    對他來說,這世上隻有三種人,一種人是皇帝,那是他的主子,不是他能評價的人,第二種則是有用的人,對他有用的人。第三種人就是沒用的人,無關緊要的人。


    “可惜什麽?”衛岑不解的問道。


    “好人!”呂華再次念道,隨即不禁感到有些好笑。


    楊正山屬於第二種。


    呂華走進了內室,取出了一個檀木盒子。


    “將這個交給楊正山吧。”


    ……


    沙嶺堡馬場。


    楊正山看著正在建設的馬場,心情很不錯。


    楊明誠辦事越來越有效率了,這才幾天的時間,馬場就開工建造了。


    人手、物料都準備的很齊全。


    一切都有條不紊的進行著。


    這都代表著楊明誠的成長。


    “關城的商鋪都處理掉了嗎?”楊正山騎著紅雲,散漫的走在浪花濤濤的河邊。


    這裏的迎河與迎河堡的迎河完全不同。


    河麵更寬,水流更急。


    “還剩下三間沒有賣掉!”楊明誠迴道。


    “賣了多少銀子?”


    “三千兩!”


    楊正山有些驚訝的迴過頭來。


    “嘿嘿,四間店鋪賣了三千兩!”楊明誠嘿嘿笑著。


    楊正山也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當初他給了楊明誠一千五百兩銀子,買了七間店鋪,現在隻賣了四間,不但迴本了,還大賺了一千五百兩。


    “現在關城內的房產價格比以前還要高出很多,一間小院子就要七八百兩,像我們家的那座院子都能賣到兩千兩了!”楊明誠解釋道。


    “怎麽會漲的這麽快?”楊正山有些驚疑不定。


    當初他是覺得關城的房產價格會增長,但他認為最多能漲到胡族入境之前的水平,沒想到居然比以前還要高出這麽多。


    楊明誠撓撓頭,說道:“我也不知道,隻是覺得現在的關城比以前繁榮了很多,來關城的商隊也變多了。”


    “爹,你是不知道,我去關城的那一天,城門外的車隊足足排了七八裏。”


    楊正山若有所思,很快他就想到了一些原因。


    重山關的經濟屬於特殊的軍事經濟,主要消費以軍中將士和城內的官眷為主。


    如今城內的官眷應該沒有太大的變化,無非就是換了換人而已,總數應該不會有太大的數量變動。


    可是將士就不一樣了,以前重山關隻有鎮標營,可現在重山關還有五千雲龍衛。


    除此之外,就是將士們手中的錢財,以前克扣軍餉的情況普遍存在,普通士卒手中根本沒有幾個閑錢,自然也舍不得花錢。


    可自陸崇德和梁儲上任之後,克扣軍餉的事情變得少多了,將士們能拿到足額的糧餉和餉銀,這手裏的銀錢也就多了,消費能力自然也就提升了。


    再加上這段時間陸崇德和梁儲都沒有閑著,補充軍備,加固城牆,修繕屯堡、開墾荒地等等,大把的銀子撒了出去,自然會引來大量的商隊。


    如此一來,關城的經濟攀升也就不難理解了。


    想清楚這些,楊正山心裏還是蠻高興的。


    “羅裳什麽時候過來?”


    “應該就這幾天吧!”


    “嗯,馬三呢?”


    楊明誠想了想,“他要帶著家人一起過來,可能要晚一點!”


    馬三不是楊家的奴仆,隻能算是楊家的長工,所以他是有家口的。


    “等他來了,給他漲漲月錢!”楊正山說道。


    馬三是個技術人才,而且馬三還願意帶徒弟,幫楊家培養馬倌,這樣的人楊正山自然不能虧待了。


    “漲多少?”


    “翻一倍吧。”


    “好!”


    “他是不是有兩個兒子?”


    “嗯,大兒子今年十七歲,去年剛剛成親,小兒子才十歲,他還有一個女兒,今年六歲了!”楊明誠跟馬三相處的時間長,對馬三的情況很了解。


    “那就讓他小兒子跟著林展去書院讀書吧!”楊正山說道。


    比起漲月錢,相信馬三更喜歡自己的兒子有出息。


    前不久楊正山剛給林展在安源城找了一家書院,正好可以把馬三的兒子送過去。


    不隻是馬三的兒子,楊正山向來重視讀書,屬下凡是有適齡的子孫,他都願意送去讀書。


    宋大山的兒子也被他送去讀書了。


    “嗯,等他來了,我就安排!”楊明誠應道。


    “對了,家裏也該請幾個老師,給承業請個啟蒙老師,給雲雪雲巧她們請個教養嬤嬤!”楊正山說道。


    家庭教育不能停啊。


    男孩還好說,讀書可以去書院,在家裏隻需要簡單的啟蒙一下即可。


    可是女孩就要麻煩多了,這裏可沒有女子學院,想要讓女孩上學都沒有地方去。


    而很多官宦家族都會請老師到家裏給女孩授課。


    授課的科目也有很多,最基本的就是教養,這個教養指的是規矩禮儀。


    雖然楊正山不在乎什麽規矩禮儀,可是入鄉隨俗,他不在意,但不能讓別人因為禮儀之事看輕家裏的孩子。


    除了禮儀之外,琴棋書畫,女紅、刺繡、廚藝、花藝、焚香等等,雖然不需要全部都精通,但都要有個基本的了解。


    這大家小姐也不是那麽好當的,什麽也不會的草包會遭人恥笑的。


    “這個,我去找找看!”楊明誠感到有些為難,請啟蒙的先生簡單,找個秀才就行,可是請教養嬤嬤,這就有些難度了,他也不知道上哪找合適的教養嬤嬤。


    “嗯,此事不急,慢慢來就行!”


    楊正山說道。


    一直以來,楊家都在從農戶向官宦家族轉變,這個過程不是三年兩年就能完成的,需要長時間的投入大量的銀錢才行。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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