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施方準時把童向暖從床上叫了起來,打算送她送去學校跟同學匯合。童向暖睡眼迷離,含著牙膏沫子:“施叔叔,你最近養狗了嗎?”

    施方不明所以,半倚在門邊,從鏡子裏看童向暖:“當然沒,都說了我家養你就夠了。”

    童向暖含混不清地說道:“我昨晚迷迷糊糊覺得好像被阿眠舔了額頭啊。”

    “阿眠是誰?”

    “是我以前養的金毛,又大又壯,可以直接把我撲倒,撒歡起來我完全……”

    施方不做聲,臉色黑了下來,一拳捶在門框上。

    “施叔叔?”

    施方背對著她:“我公司還有事,讓司機送你去學校吧。”

    童向暖百思不得其解:他怎麽突然就不高興了,莫非是工作上遇到什麽事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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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是一個班的同學,一路上說笑打鬧,大巴車在高速行駛的三四個小時仿佛眨眼就過去了,童向暖她們到達的目的地,時間已經接近正午。

    二十多名學生魚貫而出,各自安置東西。童向暖跟何旭日背著背包拎著畫具跟著大部隊往早就訂好的旅館走。何旭日忽然按住童向暖的肩膀,童向暖感覺到阻止自己前進的力道,瞪眼:“幹嘛?”

    何旭日不做聲,目光促狹斜挑。童向暖朝前看,陸白川正站在旅館門側,陽光灑下,勾勒出清朗英俊的輪廓,他朝童向暖微笑。那笑容像是清晨花葉上的露水,轉瞬就了無痕跡。童向暖想起陸白川頭天晚上還幫自己收拾東西,完全沒說也要來的。此時他乍然出現在這裏,童向暖有點驚喜、有點意外,又有點說不清道不明的嗔怪,於是視線剛跟陸白川接觸上就匆匆別去。

    代替童向暖問出心裏話的是他們的班導:“你怎麽來了?”陸白川順著人流走了兩步:“臨時想來這裏采風,忽然想起來你們也在這裏,就不請自來了唄。”

    聽陸白川對答如流,童向暖心裏哼了一聲,給陸白川一種“我看不見你”的暗示。童向暖把肩上背包的帶子勒了勒,跟何旭日往旅館裏走,手上的重量卻恍然一輕——卻是陸白川把童向暖的包接了過去。陸白川拍了拍童向暖的肩膀,跟她勾肩搭背的時候笑容和煦如三月春風:“坐了這麽久的車,累不累?”

    原本站在童向暖身邊的何旭日不知道什麽時候溜不見了,周圍偶爾有人跟陸白川

    打招唿,但見慣了陸白川跟童向暖的親密,也見怪不怪。童向暖向來不是擅長隱瞞心思的人,不知道說什麽,幹脆不理陸白川。惹得陸白川愕然:“怎麽了啊?”

    “你都不告訴我你要來!”

    陸白川好脾氣地賠笑:“我來你不高興麽?”

    “你不要故意曲解我的意思!”

    “你不說我怎麽知道你什麽意思?”

    為什麽有些人,一顰一笑就牽動你的喜怒哀樂?童向暖也知道自己這氣生得莫名其妙,她們也許比其他人看起來要親密一點,但是陸白川愛去哪裏本來就沒有義務告訴自己不是麽?童向暖說道:“隨你啦,反正你愛去哪裏都是你自己的事……”

    “好啦好啦,不逗你了。我這段時間一直陪你,彌補不告訴你的過錯好不好?”

    童向暖機械性地被陸白川攬著往前走,此時她停下了腳步,有些不確定地用眼神詢問陸白川:“你從開始就鋪墊好了這句話對吧!”

    陸白川老懷大慰:“你總算……還不至於笨得那麽卓爾不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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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市地處江南,溫潤和暖,一年裏有兩百多天都是陰雨連綿,煙雨蒙蒙,風景如畫。景區建築古色古香,青瓦朱欄,飛簷翹角,應和著小橋流水,人行其間,遠離都市喧囂,心曠神怡。童、陸二人租了隻畫舫,閑閑坐在船裏,望著水麵碧波蕩漾,仿佛心也隨著碧波蕩來蕩去,醉在一片江南水鄉中。童向暖伸了個懶腰舒展筋骨:“哎呀頭枕青山,腳踩碧波,簡直想在這裏住一輩子!一!輩!子!”

    陸白川比童向暖理智得多:“這裏風景雖好,可一味停留,卻是會錯過其他的美好。”

    童向暖剛取出單反,看著陸白川,一張嘴合不攏了:“學長!你腦子一定是被水泡了……忽然就又濕又文藝!”

    陸白川也不見怪:“對啊,你看我們學校,有像尹禮那樣的普通青年,有像我這樣的文藝青年,還有你跟旭日這樣的!”

    童向暖哼唧:“文藝青年多苦大仇深啊,我們雖無事常犯二,但思維廣又歡樂多!”童向暖又遠眺,“不過寫生的東西,這裏最多的還是建築冷冰冰的線條,要是夏有荷花、秋有紅葉,水中鯉魚騰躍,天上鳥雀驚飛,那就完美了。”

    陸白川靜靜聽著,猝然問她:“向暖去過西湖沒?”

    陸白川見過童向暖的畫

    ,寫實與寫意兼而有之,她靈性盎然,畫作大開大闔,胸有丘壑,卻也孤獨寂寞,少了恬淡安閑。他知道童向暖過很多地方:布宜諾斯艾利斯的瀑布、布拉格廣場的夕陽、米蘭教堂的鍾聲、埃及的風沙……想必大多數的旅行都是獨自背著行囊,邂逅不同的人,把沉澱下來的記憶融為筆底的濃墨重彩。

    人如其畫,陸白川感受得到童向暖畫裏某種一脈相承的東西。不等童向暖迴答,陸白川提議:“等下雪的時候,我們一起去西湖賞雪吧。”

    童向暖拍手一笑:“好呀。”

    正說話間,陸白川的手機響了。童向暖以為陸白川沒聽見,提醒他:“學長,你有電話。”

    陸白川嗯了一聲,隻淡淡掃了一眼來電顯示,臉上浮現出一種不太愉快的表情,直接掛掉了。天色晦暗,映照得陸白川臉側輪廓深沉。童向暖斜眼瞟見來電姓名寫的是“墨楚”,看起來是個女生名,童向暖心裏有點好奇,但還她不問,陸白川也不說什麽。

    晚上的活動是飆車。童向暖沒料到溫文爾雅如陸白川竟會對飆車有著偏執的熱愛,夜闌人靜,道路空寂,窗外路燈一盞盞向後飛馳。童向暖正深覺刺激,接到了施方的電話。電話那邊的男人聲線華麗安閑:“你在幹嗎?”

    黑色的阿斯頓馬丁在彎道來了一個漂移。即使緊扣這安全帶,童向暖身體還是虛虛晃了一下,施方通過電波聽見了她的驚唿:“喂,在做什麽呢?”

    “在……在車上。”童向暖連忙補充,“過……過山車!”

    陸白川正專心致誌開車,根本沒注意童向暖說什麽,童向暖看他表情平靜動作猛烈,不敢打擾他。那邊施方已經劈頭蓋臉開始失了風度咆哮:“騙誰呢,大晚上哪家遊樂場開過山車!你是不是跟姓陸的那個小子在一起?”

    “我們在一起又怎樣!”還真被他猜對了。反正天高皇帝遠,施方除了幹瞪眼還能怎麽樣?

    施方頗為感慨:“女大不中留,留來留去留成仇呐!你把電話給陸白川。”

    童向暖呃了一聲:“他正開車呢。”

    施方想起從前聽說過的陸白川的嗜好:“你們在飆車?”

    “其實也不算太快哈……”

    車刹得急而穩,若在動作電影裏,絕對是不容錯過的驚險鏡頭。陸白川接過童向暖手裏的電話,簡短地喂了一聲。施方也不拖泥帶水,質問道:“陸白川,你帶童向暖飆車?”

    陸白川:

    “放心,我的水平高過許多職業賽車手,向暖絕對安全。”

    施方仍不滿意:“人有旦夕禍福。技術這事兒,怎麽拚得過命呢?”

    童向暖見陸白川唇線緊閉,似乎在思考什麽。過了一會兒,陸白川才迴了一句:“下次飆車,不帶向暖了。不過我們在不在一起,你管得著嗎?”他像是還在剛才的激烈狀態中,語氣帶了些強橫的挑釁,掛斷了電話。

    童向暖卻並沒有察覺出什麽不對,她差點蹦起來:“哎?哎哎?他對你說了什麽啊!”

    “沒事,男人之間的事。”

    童向暖滿臉黑線,舔了舔嘴唇,拚命找話說:“真幹啊,今天出門忘記帶唇膏了。”

    她絲毫沒意識到自己這個不經意的動作對男性的暗示和誘惑。陸白川語調上揚地嗯了一聲,趁童向暖不備,捏住了她的下巴,順手解了自己身上的安全帶。他頭一側,嘴唇就朝著童向暖湊了上去。

    帶著涼意的唇貼上去,動作溫柔,卻帶著不容拒絕的強勢態度,舌尖輕輕描繪著童向暖的唇形。

    童向暖感覺到零星的□□逐漸擴散開來,就聽到陸白川問出聲:“這樣……是不是好些了?”

    童向暖這才意識到陸白川的唇已經離開了自己的嘴唇,接著花了幾秒鍾才確定剛才親吻自己的人是陸白川。這個吻來得太突然,結束得太快,像被蒙太奇剪輯的電影片段,童向暖有點分不清時地。她之間輕輕觸碰剛才被陸白川輕吻過的地方:“……你!”

    車內沒有開燈,隻有路燈光透過車窗,照著陸白川輪廓明明滅滅,眸光溫良如水,語帶淺笑:“你不喜歡?”

    得了便宜還賣乖!童向暖一瞬間害羞了,緊接著她暴躁了。她大喊了一聲:“吻了我的給我還迴來”就側著身子往陸白川身上一撲,勾住了陸白川的脖子。像是生怕他躲開一般,童向暖半壓在他身上,然後捧著他的後腦勺,大力親吻上去。

    換了攻守來迴,這迴輪到陸白川愣住了。

    陸白川這時候才知道,童向暖真不是普通女生。她這個吻並沒有意料之中的含羞帶怯或者欲拒還迎,動作裏帶著具有童向暖特質的熱血和急切,她還不知危險地像八爪魚一樣蹭在陸白川身上,嘴唇以撞擊的力道猛地一下緊貼上陸白川的唇,擱淺在那裏,不知如何進退。通俗點說,就隻是會用蠻力而已。

    經驗不甚豐富。陸白川略滿意。

    直到唇貼上了陸白川,童向暖

    才從衝動之中幡然悔悟,然而為時已晚——陸白川頗為愉悅地伸舌碰了碰上她的唇,像是打招唿一般。

    童向暖因緊張而牙齒緊咬,陸白川不緊不慢,舌尖在她牙床掃過,帶過一片淡淡的薄荷味,與先前不一樣的麻癢感覺從牙床傳遞到了神經末梢,童向暖有種不著天不著地的眩暈感,像是有股熱氣從頭頂直衝心底,在整個心肺見炸裂開來。她緊咬著的牙關不禁鬆開了牙關,放任陸白川長驅直入。

    等到陸白川退出來,童向暖整個人都傻掉了。

    簡直一個月不刷牙的想法都有了!

    “喂。”

    陸白川的聲音像是鬧鍾,把童向暖從夢中驚醒,她急忙從陸白川身上退下來,低著頭、紅著臉,不好意思去看他。

    兩人在微光下沉默著,氣氛曖昧。

    “沒想童向暖這麽主動!”當然這句話隻在陸白川心底打了個腹稿,他見童向暖臉頰已經紅得沁血,隻輕柔地摸了摸童向暖的頭發。

    童向暖幾乎打了個寒噤:“別說話,什麽都別說。”

    接吻不足為奇,深吻也不足為奇。詭異的事情隻有一件——這個完整版的接吻對象是陸白川——是童向暖眼裏纖塵不染、高不可攀,甚至猶如籠罩著天使光環的陸白川。童向暖一向是頑劣且內心驕傲的,隻對陸白川不同:她一直向往、並樂於黏膩在他身邊,雖垂涎三尺,他們之間玩笑開過,捉弄有之,卻從不輕易唐突僭越,隻怕一旦說破,兩人連朋友都沒得做。但是就在片刻前,他們卻做了情侶之間才會有的舉動!

    也許是江南夜色旖旎曼麗,無端生出許多妖嬈心事,猝不及防,造就一場美麗的誤會。她童向暖心裏有如雜草叢生,亂糟糟地堵在心眼裏,生怕他出聲說出“對不起”或者“玩笑開過分”這種話,所以要趕在他開口之前攔住他。

    陸白川不明所以,看童向暖一臉不快,以為這個吻當真惹惱了她。剛才還揉著她腦袋的手改而握住了方向盤,故作坦然:“天晚了,我送你迴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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