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方對童向暖的“約法三章”總結起來隻有一句話:“凡事都得聽我的。”童向暖抱怨他專橫不講理的時候,施方翹起二郎腿,頤指氣使地瞅了小姑娘一眼:“出錢的是大爺,被監護人沒有談條件的權力。”童向暖再想抱怨,施方唇角上揚,笑得倍兒妖孽:“再抱怨,你上迴看上的那個包就不用買了!”

    童向暖對此自我安慰或者說自我吐槽:我要是打得過施方,我早讓他投胎一百次了!受母親溫忍冬真傳,童向暖也略崇拜武力,有此認知,這說明,在積累了無數經驗值後,童向暖終於認清了自己在武力上隻有被施方鎮壓的份兒的事實。

    施方是童向暖名實質上的監護人,據他自稱,十二歲的時候就喜歡童向暖的母親溫忍冬,立誌要做人家孩子的父親,誰知道落花有意流水無情,最後溫忍冬離開,施方隻能恨恨隻留下一句“你不嫁我信不信我二十年後以後禍害你女兒!”

    如今溫忍冬離開h市已經十年,童向暖長成了大姑娘,施方自己也從當初青澀的大男孩變成了能獨當一麵的男人,正式接手家族企業,這個城市有許許多多的人喊著他施總,卻沒有人再像忍冬一樣喊著他小三。對他而言,最遺憾的事情也許是他沒有讓向暖姓施,最終隻被發了個名為“幹爹”的安慰獎。

    那是一個下著雨的夜晚,施方從前麵中被電話吵醒。那個比自己年長幾歲的女人永遠那麽淡定優雅,連囑托時候的笑容都雍容爾雅,問他能不能幫忙照顧童向暖一段時間。

    施方撫額:也許是溫忍冬的胎教做得太好。後來童向暖還在繈褓裏,施方剛伸手抱住她,就被童向暖尿了一身;童向暖四歲的時候,施方逗向暖,手腕被她一口咬得見血;再後來,童向暖正抽條,施方取笑了一句長得難看,童向暖把一桶洗衣粉全潑進了他的遊泳池,害他皮膚過敏了好幾天……

    念及這孩子罄竹難書的“豐功偉績”,施方嘴角抽搐了兩下,然而彼時落地窗上有雨滴濺落,記憶仿佛也被雨淋濕,隔著氤氳雨氣,施方幾乎能看見溫忍冬的臉,心裏某處柔軟的地方像是被什麽東西撞了一下,他當即應承了下來,忍不住追問:“為什麽忽然要把向暖送迴來?你遇到麻煩了?”

    溫忍冬在電話那端笑著說不是什麽大事,隻是帶著孩子不方便,也不多做解釋,收了線。

    02

    作為一個叔輩,要有大肚量,不能跟熊孩子計較。

    這是施方半個月前的真實想法,所以童向暖抵達h市的那

    天,雨過天青,施方親自開著車去接童向暖,之前還精心整理了一下著裝。他本來就是當之無愧的美人,輪廓深邃,五官就像是用工筆刀精心雕刻出來的,那一身armani襯得他越發光彩照人,像從電影海報裏走出來的明星,卻沒有哪位明星有他這般雍容華貴的氣度,一時間人人側目,搭訕者有如過江之鯽。

    童向暖一見到施方,盯著施方的五官上下打量得目光都不轉彎,活似古董專家鑒定文物,又有點像在觀察動物園裏的白孔雀:“施方?”

    雖說幾年沒見,認出對方也不是什麽難事:童向暖如今出落成了窈窕少女,細腰長腿,麵貌跟溫忍冬有五六分相似,另外還有三四分,也許像那個自己未曾謀麵的情敵。施方挑了挑眉毛,感歎一聲,隻事業線不如忍冬啊!施方遂對上童向暖的目光,笑著循循善誘:“叫我幹爹,我跟你媽商量好的。”

    “你跟我媽商量好的,又沒跟我商量好!”

    “你爸媽合夥把你生下來之前,難道還征求過你的意見?”

    童向暖別過臉去,沒過兩秒又轉過臉來,最後惡狠狠地咬了咬牙,像是下定決心般,問他:“我……該不會是你私生女吧?”

    “……”施方手一抖,跑車差點越過護欄栽進江裏。

    他當下強自壓抑住想要抓狂的那部分自我,深唿吸:“你覺得你長得有幾分像我?”

    “我想我媽也不至於這麽沒眼光,找你她不會被人懷疑是拉拉?”童向暖跟著大舒了一口氣,悠然對施方下了一句批語。

    施方平生最恨人說自己長得像女人,連帶著諸如“漂亮、清秀”這些詞語也頗為忌諱。然而對麵坐著的是溫忍冬的孩子,他手握著方向盤,青筋暴出,他忍!更何況——前半句還被她說對了!

    童向暖若無其事地又迴過頭來,全然沒察覺到身邊的低氣壓:“那你知道我爸是誰麽?”

    施方愣了一下,勾起唇角,笑得有幾分邪肆,引著童向暖繼續發問:“大概知道一點。”

    “是什麽?”

    “喊我幹爹我就告訴你。”

    “幹爹。”童向暖也許是真的急了,一聲幹爹不經腦迴路就脫口而出。

    “他姓童。”施方有點兒報複的快感,這快感的火星卻又在看到童向暖失望眼神的瞬間被撲滅了。他斜眼看見身側的小孩慢慢垂下頭去,心裏有一絲不忍,伸手去摸童向暖的腦門,這麽多年,自己不知道情敵是誰也就算

    了,居然向暖都不知道自己的親生父親是誰?不過也確實像是忍冬的行事風格。

    施方正走神,手在快要摸到童向暖腦門的時候被她閃避開來。趁著施方的手還沒縮迴去,童向暖一把抓住,對著他的虎口,以啃蹄花的力道咬了下去。

    施方被她一口咬下去,風度蕩然無存:“快鬆口!我開著車呢!別鬧!”

    童向暖畢竟不是不知輕重的人,見好就收,施方撤迴了手,壓抑著怒火,掃見虎口一排牙印,幸好還沒見血:“我看完還是迴去先打狂犬育苗吧!”

    童向暖立刻迴擊:“我還一嘴毛呢!”

    盡管路上兩人鬧了點別扭,迴到家裏,施方還是主動展現了一下成年人的氣度,帶童向暖參觀了一下她久違的地方。童向暖的房間被安排在二樓左手邊,跟主臥隔著一條走廊。房間簡約別致,落地窗外是小陽台,正對著安靜的街區,有小風一陣陣地吹進來,童向暖對此表示很滿意。

    03

    先前童向暖從溫忍冬那兒得知施方也學過功夫,纏著他比劃了兩招,兩人點到即止,皆出了一身細汗,童向暖以“我今天路途勞累,讓你撿了個大便宜”為理由結束。施方也不計較,勾著唇角上樓去衝澡。

    所以洛憶到施方家的時候童向暖剛衝過涼,穿著睡裙邊喝牛奶邊閑逛。童向暖老遠見管家迎進來一個皮膚白皙、身材豐滿的美女,她下意識地問:“這是?”洛憶對童向暖身上的睡衣異常敏感,目光四下掃視了一遍,最後停留在童向暖身上:“我是他女朋友,你又是誰?”

    那個他自然是指的施方。童向暖當然不知道,施方這個人向來在感情上沒什麽節操可言,感覺來了出手,感覺沒了就放手。他交往過的女友不算少,但他卻不喜歡帶人迴家來過夜,即使是如洛憶這般跟他保持長期穩定的關係,也極少在施家留宿,是以洛憶一見到童向暖就產生了危機感。

    童向暖瞬間就明白這略帶敵意的眼神是什麽意思了,她對著樓上施方臥房的方向,把聲帶往細尖的方向壓,字正腔圓地喊出一聲“幹爹”,還略帶嬌羞地衝洛憶笑了笑。

    鑒於最近“幹爹”這個詞的微妙含義,洛憶秀氣的眉毛皺了皺。

    沒聽見施方答應,童向暖接著又喊了幾聲,一聲比一聲嬌嗲,把她的假聲發揮到淋漓盡致,隻差沒飆出海豚音。

    在童向暖鍥而不舍地唿喚之下,施方從樓上探了下頭,看見站在童向暖身邊的洛憶,怎麽迴事一

    目了然。確認了一下童向暖喊的是自己,施方才不慌不忙地應了一聲下樓來,根本懶得跟童向暖計較,隻給兩人互相介紹:“這是我女朋友洛憶,這是童向暖。”

    “她……住這兒?”

    施方跟童向暖同時點了點頭,施方解釋道:“朋友的女兒,托我照顧一陣子。”

    洛憶眼裏的敵意已經漸漸退去,臉上卻猶有擔憂之色:“她喊你幹爹?”

    他難道能告訴洛憶這孩子是故意的?施方望了望天花板,歎了一口氣:“勉強算是我幹女兒”,又問洛憶,“這麽晚你怎麽來了?”

    “聽說周末你們在華天有酒會,我正好有空,想去湊湊熱鬧,就過來征求一下你的意見。”

    “我還以為什麽事兒呢,這點小事也值得你跑一趟,打個電話不就行了?”施方親昵地捏了捏洛憶的臉頰,洛憶望他一眼,“那人家不是想你嗎?”

    “我是怕你跑得辛苦,我送你迴去吧,有事我們路上說。”

    童向暖隻覺得洛憶看著施方的眼睛裏都能滴出水來,胃裏頓時一陣翻江倒海,不易察覺地哆嗦了一下。

    兩人對童向暖視而不見地親昵一番,施方送洛憶出門,迴來正對上童向暖的視線。他囑咐道:“早點睡吧,學校那邊我已經搞定了,過幾天可以送你去報到。”

    “開學後我可以住校嗎?”

    “可以倒是可以,不過住校哪裏有家裏方便?”

    童向暖:“距離才能產生美嘛,我們要是天天低頭不見抬頭見,一定會互相嫌棄的!況且我也不想每次都當高瓦數電燈泡啊!”她望著施方的眼神簡直再說“看我多貼心快來表揚我”!施方愣了愣,還沒迴話,童向暖繼續舌綻蓮花,“再說大學跟同學在一起的時間本來就不多,要多跟大家接觸我才能適應環境啊。你該不會希望我以後得社交恐懼症吧?”

    施方想了想,也沒覺得有什麽不對,點頭同意了,隻說每個周末都讓人去接她迴來。

    童向暖笑逐顏開:“施叔叔你最好啦!你簡直比陳冠希還好說話!”

    施方其實挺想問候這姑娘的母親的,最後卻隻吐了一堆省略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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