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厲轉身,快步往那兩名婦人處去,同時唰地抽出佩劍,反手一揚,指向抱著男童的婦人。


    「這是你兒子?」他轉頭問龍裕。


    龍裕咬牙,對那男孩喊道:「好孩子,爹對不起你……」


    韓厲擺擺手,打斷他:「不不不,你誤會了,我沒打算拿他怎麽樣。」


    他舉劍平移,對準另一個稍大的男孩。


    「這是你哪個兄弟的兒子?」他看向碼頭橫七豎八的屍體,「他在這裏麵嗎?」


    那男孩也就七八歲的樣子,雖然嚇的哆嗦,嘴上卻喊:「你們殺了我父親,我一定要殺了你們。」


    抱著他的婦人緊了緊雙臂,將孩子圈得更牢,眼含淚水,一手不停地撫摸孩子腦袋,像在排解恐懼。


    龍裕瞪起眼,胸口劇烈起伏:「你好……你很好!」


    韓厲歎道:「夏君才有本事,你說出他的去向,我們也未必抓得住他,但你不說……」


    他的劍又往前遞了兩寸。


    「好!做得好!哈哈哈!!」龍裕仰天大笑,「炎武司不愧是天下第一的走狗。」


    韓厲毫不動氣,隻看向西斜的日頭,微眯起眼,悠悠道:「大人的恩怨何必牽連孩子呢。」


    他重又看向龍裕:「夏將軍仁厚大義,必會體諒你。」


    龍裕咬牙,突然對天狂喊。


    「啊啊啊啊啊——」


    他猛地起身,用盡最後的力氣,直直地撞上沈少歸的劍。


    「呲」地一聲,長劍當胸穿過。


    沈少歸原正看著韓厲方向,毫無防備就覺胳膊一沉,銀光發亮的劍身已是鮮血密布。


    他怔住,下意識往後退了半步,想把劍收迴來,卻沒有拔動。


    「二哥——」龍裕的妻子哭著,看向身邊另一名婦人,朝她一點頭,之後毫不猶豫地撞向旁邊的船柱。


    另外那名婦人見狀,心知到了此時,隻有大人都死了,孩子才有一線生機。


    她最後親了下孩子,掏出衣袖中的匕首對著自己胸口刺了下去。


    這一切就發生在韓厲眼皮底下,他原有機會阻攔,但他沒有動,直等到兩名婦人都死了才收迴劍。


    他走迴沈少歸旁邊,見他仍然愣著,便平靜地開口:「沈大人?世子?」


    沈少歸迴過神。


    韓厲看向他的劍:「這是聖上賜的劍,沾了血,髒了,讓人擦擦吧。」


    沈少歸吸氣,恢複了貴公子的樣子,將劍遞給下屬。


    韓厲從他旁邊過去,收劍入鞘。他的劍沒有沾血,不需要清理。


    沈少歸忽地有些氣惱,上前一步,對韓厲說:「韓大人,你這樣做,反而把龍裕逼死了,剩下兩個無知小兒有什麽用。」


    韓厲笑了,「龍裕明明是被世子的劍殺死的,關韓某什麽事呢。倒是那兩個孩子,沈大人覺得沒用,不如交給左司,放進炎武營,訓上十來年,也就不記得這些事了,照樣有用。」


    一天的時間都耗在河邊,伴著各種腥氣。


    屍體陳列在碼頭上,據說要放上幾日,殺一儆百。


    好在這些髒活有府衙的衙役來處理,韓厲隻等了一會兒就帶著他們離開了。


    紀心言迴到房間,立刻把外衣中衣全部脫下,扔進竹筐裏,搬到院中西北角。


    衛所有浣衣工,隔三差五就每個院子收一圈髒衣服。


    這天因為執行過血腥任務,牆角已經放了兩個竹筐,浣衣工接下來的工作量不小。


    晚飯時的食堂和平日一樣,剛剛執行完任務迴來的司使們沒有任何不適,分別圍坐桌旁,邊吃邊聊。


    紀心言一點都吃不下,耳邊不斷傳來其它人的議論聲,她心情煩躁,索性獨自溜到池塘邊。


    劍州衛所的小池塘引的是蕪河水,用一做石橋斷開。池塘有專人打理,開著大朵的荷花。


    紀心言到時,河邊已經蹲了一個人。


    那人緊挨著河岸,鞋尖半浸在水裏,正有一下沒一下地往水裏扔石子,光光的腦袋被夕陽餘暉照得有點紅。


    聽到腳步聲,原野轉過頭來。


    「你怎麽一個人在這?韓大人呢?」紀心言問。


    原野又撿個石子扔水裏,朝旁邊的小樓偏偏頭。


    「在上麵和世子喝酒。」他說完,瞅著紀心言,「你怎麽不去吃飯?」


    紀心言撇撇嘴:「根本吃不下。」


    「你又沒殺人,有什麽吃不下的。」


    「那你怎麽也在這?你也吃不下?」


    原野涼涼地說:「我給我家老大守門啊。」


    紀心言看看小樓到這的距離,這也能叫守門。


    她站到原野身邊不遠處一塊幹淨的石頭上,學著他的樣子蹲下,也撿個石子扔進水裏。


    「忠義堂是什麽?夏君才是誰?為什麽要找他?」


    原野斜睨她,猶豫了下說:「你們唱戲的不應該對曆史很熟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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