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心言忽然從心底冒出一股難言的悲傷。她閉了閉眼,深吸氣,將這種情緒壓了下去。


    她對盛小瀾並沒有多少感情,在聽了事情來龍去脈後,雖然知道盛秋月問題更大,但她對盛小瀾隻是同情居多,這種悲傷應該是原主的情緒。


    盛小瀾往前走了幾步,兩人隔著欄杆,一裏一外。


    他的神情中已沒了剛剛的恨意。


    「你不是去京城找人嗎?你迴來幹什麽?」靜了片刻,他問,聲音暗啞。


    「我還有一些事情想不通。」紀心言說。


    盛小瀾默了片刻,道:「事情經過是你親自參與的,你有什麽想不通的?想知道他的屍體去哪了?想知道我是怎麽把秋月園扶起來的?」


    紀心言抿唇,問:「大師兄,我與你之間可曾有什麽約定?或者信物?」


    「你和我?」盛小瀾笑了下,目光灼灼地盯著她,「我們之間隻有過一個約定,就是你保證永遠不會迴秋月園。」


    他抓住欄杆,恨道:「是你出的主意,讓我在你離開後把簪子交給縣衙,讓縣衙來懷疑你。是你說你要去京城找人,永遠不會迴來,不會被他們抓住。我還真以為你是為了報答我。不過兩年多,你就背叛了當初的承諾!」


    他殺了自己的師傅,不管他的師傅有多可恨,這都是大逆不道的事,如果被人知道了,他到死都會背著逆徒之名。


    他當時殺紅了眼,想將唯一的知情人滅口。


    不知杏花是察覺出來了,還是確有報恩之意,先一步提出了一個更好的建議。


    將所有的事推到她身上。


    為了讓他相信,她還說出了自己加入戲班的真實目的,是想借戲班往北流動的機會,去京城尋人。


    如今盛秋月買了戲園子,戲班有了固定居住地點,她本就打算離開,而且永遠不會迴來。


    她把傷人的簪子交給盛小瀾,讓他在自己離後上交府衙。


    這樣一來,他不用再殺人,還能轉移衙門的注意力,也是個辦法。


    他一時心軟放了她,卻在此後兩年間每每想起便覺不安。


    這種不安在見到她後變得更加強烈。


    所以他報案,賄賂縣令,隻為快點搬開心中這塊石頭。


    隻是他怎麽也想不到,短短兩年,杏花混的比他以為的好的多,居然有炎武司的人幫她。


    他抓著欄杆的手頹然落下。這些話說與不說沒什麽區別了,即便大家知道主意是杏花出的也無法改變自己殺人的事實。


    紀心言心情複雜,對盛小瀾是,對原主也是。


    她安撫不了盛小瀾的恨意,不知說什麽好,但她知道自己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問。


    那半個八卦牌到底是誰掰的。


    她穩了穩情緒,問:「在秋月園裏,除了你,我還和誰走得近?」


    「沒有。」盛小瀾冷道,「你來戲班時已經十二歲,性子很冷,日日防著別人,和誰都不怎麽說話。若不是最後,我算是救了你一迴,也不會知道你要去京城尋人。」


    紀心言問:「那你知道我要去找什麽人嗎?」


    盛小瀾嗤道:「你的事我一點都不知道。我殺盛秋月也與你無關,我恨他很久了……」


    他說到這裏忽然停住,端詳著她,緩緩道:「我就覺得你這次迴來有些不一樣,性格明顯不同。怎麽,現在連自己要找什麽人也忘了嗎?」


    紀心言沒迴話,他們這樣對視著安靜了許久。


    「大師兄。」紀心言慢慢開口,「杏花沒有背叛你,如果沒有失憶,她確實永遠都不會迴來。」


    她頓了下,道:「我這樣說,你心裏會舒服點嗎?」


    盛小瀾盯著她,像在辨認真假。


    然後,他慢慢退到牆邊,緩緩坐下。


    「原來你失憶了……早知如此,我何必費這周章。」


    ☆☆☆


    離開牢房時,獄吏在她身後對盛小瀾罵了一句:「滾裏邊去!」


    紀心言走到門口,從荷包裏取出兩塊銀子,遞給獄吏。


    「大人辛苦了,勞煩多照顧一下。」


    算是替杏花還他最後一點情。


    從牢房出來,紀心言直接到衙門口。


    韓厲一身黑衣和他的馬站在一起,旁邊是石敢當和縣令,耿自厚不知去了哪裏。


    聽到聲音,他們一起看過來。


    韓厲問:「這麽快?」


    紀心言嗯了聲:「他知道的不多。」


    出了縣衙,兩人牽馬前行。


    「大人,盛小瀾這種情況會怎麽判?」


    「殺人償命。」韓厲不帶感情道,「不過他年輕力壯,殺了可惜,可能會發到邊疆充軍,就看縣令如何斷了。」


    「哦。」紀心言悶悶地應道。


    韓厲看她一眼,問:「怎麽?舍不得?」


    「如果沒有他,秋月園又要散了吧。」紀心言道,「那紅豆綠梢就無家可歸了。綠梢還小,腦子又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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