鱗次櫛比的高樓在陽光的餘暉下暈染出一片鵝黃,本應該讓人感到愜意的下午茶時間,在沒有了形色匆匆的人群和川流不息的汽車,以及讓人眼花繚亂的商店促銷活動後,都淹沒在了時光的洪流裏。偶爾風中傳來“嗬——嗬——”的聲響,給平靜而死寂的城市增加了一點生氣,然而這種動靜卻並不讓人歡喜。


    海鸕鶿市位於密歇恩州的東北部,是m國經濟最發達的城市之一,吸收了來自全球各地的人才,也是個多族裔聚居的多元化城市,擁有來自118個國家和地區的移民。


    汪天逸懨懨地透過車窗看著眼前的一切,誰能想到曾經世界聞名的城市如今變成這般模樣。迴想著這一路上發生的事情,如果不是因為他在這裏生活了多年恐怕也難以爭取到和這些人共乘一車的機會。


    “我討厭大城市。”說話的是坐在他旁邊的戰友,一個身體發福的中年黑人。


    “我也是。”汪天逸下意識地迴複旁邊的夥伴,沒人能理解他對這個城市的複雜情緒,真是又愛又恨。


    “我的意思是大樓把光都擋住了。”黑人操縱著手裏的遙控杆,對前麵的司機說道:“老兄,能不能走光能照到的路線。你這樣開,好不容易弄到的太陽能電池板都不起作用啊!”


    前麵的司機罵罵咧咧:“這麽多障礙物,能把車開穩就不錯了。”


    車廂裏透露著古怪的氣味,混合著食物餿味、人類的汗味以及尿騷的味道。縱使難聞,卻沒有誰提出搖下車窗的要求。坐在副駕駛的老馬看著車裏人爭吵並沒有阻止,他們這一路走來皆是身心疲憊,氣氛太壓抑了,現在吵吵架能提提精神也不錯。


    “小汪,咱們這條路沒走錯吧,天黑前能到達你說的那個‘漢蒙關(海鸕鶿城市邊緣的一處景點,四周高牆環繞,外圍有一條河包圍,中間有座高塔利於望風)’嗎?”老馬再次確定了一遍,他們必須在天黑前找到安全的地方安置大家。


    “是的。”聽到隊長的話語,汪天逸正要收迴的視線無意間瞟到右前方高樓的一個身影。


    “你看,那有個奇怪的東西……人類?”


    那人全身都籠罩在一個“鬥篷”下麵,明明是豔陽高照,卻穿著雨衣,這不得不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那人非常悠閑地在天台邊緣散步,似是感受到了視線,被帽子遮擋的麵孔慢慢轉過來。


    “啊——”汪天逸驚叫了一聲,雖然離得遠,可他輕輕楚楚的看見一雙紅色的瞳孔正直直盯著他!就好像那個身影就在他眼前一樣。


    這動靜把後方睡覺的五個人都驚醒了,大家紛紛拿出武器戒備,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是本能地這樣做。其他人也紛紛四處張望,卻沒有任何發現。


    “鬼叫什麽,哪有人類。”司機罵了一聲,“咋咋唿唿的跟個娘們兒似的。”他最討厭自己開車的時候耳邊聒噪,整的他握住方向盤的手一抖,車也跟著拐了個大彎。


    汪天逸眨了眨眼再次看向那個方位,那裏空空如也仿佛剛才都是他的幻覺,“怎麽會…”


    “照你所說,他往市中心的方向走,有病麽?”司機布魯茲見沒有危險,又開始數落起新人。


    “沒事,你們繼續休息吧,晚上還需要你們值夜。”老馬捏了捏眉心,勸著大家,又勒令布魯茲安靜點,司機才乖乖閉上嘴。


    嫌棄地看了身上花花綠綠的雨衣一眼,龔珍珍這才探出頭看向遠去的車輛。這是她唯一找到的能拿的出手的外套了,不是沒有別的選擇,可商店那些高檔貨——透明得如皇帝的新衣般——又和裸奔有什麽區別?


    想起係統告訴她要融入人類社會中,龔珍珍從十層高的樓上一躍而下,身體在空中變換著姿勢和角度,落地瞬間,兩腿屈膝,腳尖踮起,以緩衝下落對身體的衝擊力。她無聲無息地降落在3層高的一座房子邊沿,然後順著他們離開的方向,悄悄跟上了眾人,等待著時機製造一場偶遇。


    車輛穩穩行駛,他們並沒有走高架橋,而是在地麵的大樓間穿梭,腳趾頭也能想出來上麵寸步難行。曾經嚴厲的交通管製隨著災難的來臨潰於一旦,偶爾有個障礙物,或者某輛不長眼的車擋住道路,但是好歹都能繞過去。


    黑人喬克收起天陽能電池板,一方麵是這條路線很難接觸陽光,另一方麵也是老馬的意思,他已經感受到埋藏在深處的生物們開始躁動不安了。


    一灘幹涸的血跡凝固在車門上,車窗被打碎,伴隨著行進的深入道路越來越淩亂,老馬叫大家準備好隨時戰鬥。


    一直沒有見到的怪物身影漸漸顯露出來,那是一種渾身泛著青灰色,表麵的皮膚被突出的血管拱起,臉部腫脹,眼睛充血,整個眼白都變成了紅色的猙獰怪物。


    它們此刻正懶洋洋地趴在角落的陰涼處,慵懶地打著嗬欠,難以想象這些東西曾經都是人類,還成為了無數人的噩夢。


    司機準備繞開這一路段,他操縱者方向盤,在本該是步行街的地方行駛。現代科技的發展汽車早沒了噪音,但是誰叫路麵上隻有一輛正在行駛的車呢?車輪滾動地麵發出的聲響讓眾人心驚膽戰,雖然他們已經不是第一次麵對這種怪物了,但是大家都竭力避免直接衝突。


    一隻怪物的耳朵動了動,突然站了起來,鼻子在空中分辨著氣味,似是在尋找目標,大家恨不得車裏的味道再臭一點,閉氣凝神等待著一觸即發的戰鬥。


    “救命——”


    遠處的唿喊拉動了所有人的神經,大家透過車窗玻璃看見左前方不遠處的一座高樓裏一隻手正拿著一件紅色的衣服在窗外揮舞,她顯然是已經發現了他們。


    “這個作死的白癡!”一向溫和的喬克忍不住暗罵了一句,正尋找目標的怪物們伺機而動,仔細聆聽著周圍的動靜,剛才那聲唿喊顯然吸引了不少的注意力。


    纖細瘦弱的少女揮動的手臂都快斷了,顯然她也知道在這種時刻大喊對自己非常不利,隻是把手中的衣服更加賣力地揮動起來。


    從沒見過這場麵的汪天逸看向眾人,那意思很明顯,“我們要不要去救她?”


    接受到他目光信號的老馬眼光閃了閃,前方的司機則是直接小聲嗬斥道:“你的良心還沒被狗吃完嗎?”


    看車沒有停下的意思,少女的哭喊再次傳來,她甚至還把書卷起來放在嘴前起到放大聲音的效果:“我在401房間,求求你們,求求你們……”


    坐在後方的卡蘿蘭看了一眼無動於衷的眾人,那聲音讓她想起自己在災難中逝去的孩子,可她自己也寄人籬下,更不可能說動其他人去幫助那個可憐的小家夥了。


    隊長示意停車,接收到信號的司機隻好哼哼地踩了刹車。車裏眾人都不讚同,還想勸說著什麽,老馬舉手示意讓大家禁聲。


    汽車的這一停頓,給了她希望,“我這還有很多食物,隻要…”她的話還沒說完聲音突然戛然而止,緊接著淒厲的慘叫響徹雲霄。


    剛才在地麵上還慵懶的怪物此刻如離玄的箭一樣衝了過去,奔向它們早已確定的目的地。


    很快,那聲音漸漸微弱然後消失不見。


    拿著望遠鏡觀察情況的汪天逸看到小女孩不知什麽時候消失在窗戶前,屋內噴出一灘鮮血濺在了窗戶玻璃上,一個怪物頭顱正貼在窗戶上直直地看著外麵。他的手一抖,把剛才看到的情況告訴眾人。


    喬克搖了搖頭,說道:“她活不了了。”


    “趁它們注意力轉移,我們快走。”早就停車等待得不耐煩的司機在聽到老馬的再次施令後立馬踩上油門,刷地一下衝了出去。他早就看清了隊長這個老油條比他們所有人的道行都深。


    卡蘿蘭哭泣著和旁邊的一位婦女抱在一起,低聲說道:“上帝啊……”


    “我很抱歉”,老馬安慰著大家,“這不是我們能辦到的事情。”


    車廂裏的氣氛不太好,但是眾人互相安慰,很快便脫離了陰影的籠罩。


    看著絕塵而去的汽車,龔珍珍隻覺得六個點正頂在腦門上。


    一個斷了腦袋的怪物在地上抽搐,它的血濺滿了整麵牆壁和窗戶。她無語的看著那堆聞著血型味和聽到剛才自己“精分”時扮演的角色所發出的唿救聲趕來的怪物們,前仆後繼的衝上來找死,還以為憑借著自己塔塔木星人的種族威壓,這些怪物們會跪地求饒哭著喊她女王大人呢。


    好吧,是她演得太投入了,雖然感覺都可以拿小金人了,但是也把這次偶遇給搞砸了。


    “人與人之間最基本的信任呢?”還好龔珍珍沒有天真地把希望寄托在這次偶遇讓,她還有b方案,那就是——走著瞧!


    現在她隻能化悲憤為食欲,把這些不斷湧進來的怪物們解決掉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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