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室的燈光很亮。在緊挨窗戶的兩個花架上的美人蕉開放得鬱鬱蔥蔥,花瓣爭奇鬥豔,屋裏彌漫著一種淡淡的花香。

    “我知道,吳總擔心小南的安全。不過,小南很聰明,她不會有事的。”阿柳對吳雨霖說,“我和王青民在福建龍灣市看見小南時,她能完整地背出蔣捷的詞《一剪梅》——抑揚頓挫,很有韻律感;而且把我給她看的照片都收了起來,說明小南很有心計,不會有事的。”

    石磊冷冷地說道:“吳總,你放心,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小南——李德海也不可以。他們不找我們,我們也會去找他們。”

    “李德海高深莫測,我們以靜製動。”吳雨霖很嚴肅地對石磊道,“現在你要特別注意安全,小南的失蹤不要成為你的重演。我判斷,李德海如果有動作,會先對你下手。”

    “我恭候他的大駕。”石磊的眼中隱約著兇光,“我還怕他不來呢。”

    “在我們跟李德海的事沒了結之前,你不要再給蘇紅聯係。”吳雨霖輕聲對石磊道,“所有的危險我們來麵對。”

    石磊點點頭。

    “明天,你們兩個把身份證給我,我要處理一些事情。”吳雨霖道,“現在我們迴家休息。”

    石磊和阿柳一起離開了總經理辦公室。

    小雨已停,濕潤的街道空氣清新。天空逐漸露出了晴朗,月光已開始窺視著沈陽這座現代化的工業城市。

    車快到別墅時,吳雨霖道:“阿柳,送我去丁香湖吧,我不想現在迴家。”

    “都十一點了,太晚了,明天去吧。”

    “我喜歡夜深人靜的感覺,現在去。”

    阿柳把車開到了沈陽最西邊的丁香湖公園。

    丁香湖公園是沈陽鐵西區丁香屯旁邊的一個濕地公園,濕地中間是一個終年不幹的水泡子,周圍遍植丁香花而聞名,旁邊的村莊也因而叫丁香屯,據說已有幾百年曆史。

    仲春時節,正值丁香花開,在靜靜的夜色中,濃濃的花香陣陣飄來沁人心脾。吳雨霖身著乳白色的風衣,婀娜而輕盈地漫步在花香中。阿柳離她一段距離跟隨著,不想打擾吳雨霖難得的放鬆。

    吳雨霖走到一大篷的丁香樹前,靜站了片刻後迴身向阿柳招手,示意阿柳過來。

    “阿柳,你看這丁香花,多麽清香茂盛!”吳雨霖對來到身邊的阿柳道,“周昊生前,經常給我講起很多詞人和丁香花有關的愛情故事。”

    “說說看。”阿柳看此時吳雨霖的心情很好,也積極迎合道。

    “南唐後主李煜大家都知道,他亡國後寫了很多絕妙好詞。但他的父親——南唐中主李璟也是一個風流才子,當他治國無方遷都流離時,寫了一首《攤破浣溪沙》:‘青鳥不傳雲外信,丁香空結雨中愁。’寫出了他途中思念心上人的那種令人蕩氣迴腸的情懷。”

    “是呀,李璟李煜父子都是風流情種,雖然治國無方,但他們對感情的把握、對人性的理解、對藝術的領悟都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王國維在《人間詞話》中說喜歡李煜的詞是‘以血書者。’”

    “在宋朝,有很多的愛情故事通過詞這種文學形式記載了下來。它們有的悲婉淒切,有的浪漫溫馨,還有的纏綿悱惻蕩氣迴腸。”吳雨霖已經跟先前的什麽製毒什麽李德海什麽危險完全分離,宛如一個暢談古典文學的學者。

    “是的,愛情是文學的永恆主題。我知道的有,像李清照與趙明誠真摯的婚姻,陸遊和唐琬悲戚的愛情,周邦彥和李師師以及宋徽宗趙佶的三角戀愛等等。”阿柳道。

    “還有一個人的愛情故事令人蕩氣迴腸。”

    “誰呀?”阿柳問。

    “賀鑄。”吳雨霖的笑容,在朗朗的月光下洋溢著,“賀鑄,字方迴。他當時作為一個文人,穿梭於青樓歌伎之間,沉浸在慢聲疊語之際,有很多的紅顏知己。當賀鑄在蘇州的時候,認識了一個歌伎,大家都叫她‘姝’。這個女孩兒‘姝’有才有貌,寫詩作詞輕歌慢舞樣樣精通。賀鑄在江南蘇州時與她相交甚歡,感情日深。”

    “他們結為百年之好了嗎?”阿柳道。

    “賀鑄有自己的結發妻子,感情篤厚。一方麵,賀鑄鍾情於自己的結發妻子;另一方麵,又寄情於‘姝’,很是矛盾。經過認真的選擇,最後,賀鑄帶著自己的結發妻子離開蘇州離開‘姝’去了淮南。”

    “‘姝’後來怎樣了?”

    “賀鑄離開後,這個‘姝’遠離紅樓,終日以淚洗麵,再也不與其他人交際。她把自己比喻成丁香,把賀鑄比喻成芭蕉,跟賀鑄保持著聯係。她寄給賀鑄的信中有一首詩是這樣的:‘獨依危闌淚滿襟,小園春色懶追尋。深思縱似丁香結,難展芭蕉一片心。’寫出了對賀鑄的深深的思念之情,令人動容。”

    “賀鑄迴信了嗎?”阿柳聽得很入神。

    “賀鑄看了‘姝’的信非常感動,但由於與結發妻子的感情,始終沒有答應與‘姝’結為秦晉之好。賀鑄寫了一首《石州引》作為迴信,其中著名的兩句是:‘欲知方寸,共有幾許清愁?芭蕉不展丁香結。枉望斷天涯,兩厭風月。’‘姝’看到這封迴信,無異於一封絕交信,受到到了精神上沉重的打擊,整日哀婉怨歎。”

    “賀鑄給‘姝’的迴信中還有一個名句。”吳雨霖繼續侃侃道來,“賀鑄給‘姝’的迴信中有一首《小梅花》的詞:‘衰蘭送客鹹陽道,天若有情天亦老。’其中‘天若有情天亦老’,被新中國的締造者毛澤東主席演變成‘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間正道是滄桑’而廣泛流傳。”

    “噢,他倆後來結合了嗎?。”阿柳感歎著吳雨霖的博學。

    “兩年後,當賀鑄的結發妻子去世,賀鑄再迴蘇州尋找女孩兒‘姝’時,由於終日思念,‘姝’已經抑鬱而亡。”吳雨霖道,“賀鑄受到了精神上的雙重打擊,很是悲傷。他寫了兩首詞,分別來紀念自己的妻子和‘姝’。”

    “那詞你還記得嗎?”

    “記得。”吳雨霖道,“賀鑄寫給妻子的詞是《半死桐》:重過閶門萬事非,同來何事不同歸?梧桐半死清霜後,頭白鴛鴦失伴飛。原上草,露初晞。舊棲新壟兩依依。空床臥聽南窗雨,誰複挑燈夜補衣!”

    “很感人。”阿柳對吳雨霖的博聞強記非常佩服,“給姝的詞怎麽寫的?”

    “給‘姝’寫的是一首《點絳唇》:一幅霜綃,麝煤熏膩紋絲縷。掩妝無語,的是消凝處。薄暮蘭橈,漾下蘋花渚。風留住。綠楊歸路,燕子西飛去。’”

    “‘一幅霜綃,麝煤熏膩紋絲縷’是什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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