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城外,新兵站在老兵的屍身麵前。


    戰死的屍體通常會統一焚燒,防止屍體腐爛,引發瘟疫。


    但是因為這個老兵在城中有家人,所以軍營特許他們將屍身單獨焚燒。


    雖然仍舊隻能在指定的地點,但是可以拿到老兵的骨灰,用來安葬也好,祭奠也罷。


    站在新兵旁邊,是老兵的妻子,她在上個星期才與老兵新婚。


    此時穿著一身大紅的衣服,有些格格不入的站在這裏,看著麵前在火焰中漸漸變形的屍身。


    老兵雖然在戰場上是老兵,其實,也不過二十歲的年紀。


    比方才成年的新兵大不了多少,火焰中,被炙烤的一張麵孔還顯得十分稚嫩。


    雖然漸漸扭曲焦灼後,再也看不清本來的樣子。


    你知道嗎,我作為他的妻子,在憧憬我們的未來時,時常忍不住恐懼是一種什麽樣的感覺嗎?


    那很可怕。


    不過,現在好了,一切都結束了,我再也不用受著那樣的煎熬。


    他死了,變成一堆灰。


    我站在這裏,看著他變成一堆灰。


    噩夢變成現實。


    曾經我以為,我應該接受不了這樣的結果,可是,我現在站在這裏竟然十分平靜,也許,是一次次在午夜夢迴,驚醒之後,我漸漸習慣了這樣的情緒。


    這實在是一件十分詭異,又奇妙的事情。”


    女子看著這一幕輕聲自言自語,情緒中竟沒有許多起伏。


    “節哀……”新兵心頭微顫,喉嚨有些幹澀。


    “會的。”


    女子笑顏如花。


    隨後舉步,往已經漸漸落幕的火光走去,準備去收攏自己丈夫的骨灰。


    半個時辰後,新兵目送女子抱著丈夫的骨灰緩緩離去,慢慢地挺起了身子,他忽然覺得自己成長了許多,這一刻,他仿佛也成了老兵。


    ……“犧牲,很殘忍。


    但有些時候卻是正確的,是必須的!”


    看著這一幕,李樂樂輕聲地對石天說著。


    石天微微點點頭,沒有說話,看著李樂樂的背影。


    這就是領袖,不但自己明白犧牲的道理,更是讓漢雲之鄉的每一個人大多也明白,讓他們能接受殘酷的事情,並且,在更加黑暗的日子裏追隨李樂樂的腳步,繼續前行。


    這樣的一個領袖,陰屍將以什麽樣的方法來戰勝呢?


    想到這裏,石天不覺將視線移開,看向遠處灰沉的天幕……三天之後。


    與陰屍之間的戰爭再次展開,城牆上,血氣湧動,大旗淩冽。


    李樂樂站在人群中間,石天站在一旁,在他身邊,是傅錦拎著手中的長劍,臉上神情清冷,嘴角微抿,目光沉凝著孤寂的氣韻。


    “你能來這裏,我有點想不到。


    “石天看著湧動過來的霧氣,以及霧氣中高舉長鐮的怪物,笑著開口道。


    “給你收屍啊。”


    傅錦嘴角微翹,她總是能找到辦法以言語攻擊石天。


    “嗬!行!那我謝謝你啊!”


    石天一攤手,順水推舟,對傅錦表示感謝。


    “客氣什麽,不過你得給我留個全屍才行,太血腥話我覺得惡心。”


    傅錦道。


    石天扭頭看了她一眼,抽搐下嘴角後決定保持沉默,算是用退讓的方式表現下自己的紳士,畢竟,要是說著說著,倆人在這裏直接打起來了,確實有些不好看。


    隨即,抬起目光,落在已經抵近數十丈外,眼看蔓延到城牆上的氤氳。


    嘴角微抿後,石天抽出背上的長刀,然後,在已經響起的殺喊聲中刀身滑落,劈出一道橫貫整片霧氣的溝壑。


    同時,斬殺不計其數的陰屍。


    在石天一刀劈出之後,城牆上屍身與枯骨也開始堆疊,戰爭酷厲的一麵如期而至。


    “殺!”


    李樂樂站在原地,聲音暗啞,開口道。


    隨即與周圍的部下一起,揮刀向前,朝著潮湧過來的陰屍衝殺過去。


    季七跟在李樂樂身後,他的目光落在李樂樂神情專注,與李樂樂周圍的部署一樣,在跟隨李樂樂衝殺時,也在竭力守衛李樂樂。


    可他的眼神,卻一直在泛著陰毒地緊緊盯著李樂樂。


    直到李樂樂站在城牆邊緣,又揮下一刀後,擰身準備尋找石天的時候,季七終於一咬牙,下定了決心!隨後,季七一個箭步向前,然後伸出手來,同時腳下淩亂起來,似乎因為磕絆之後趔趄,所以不受控製。


    隻要刹那,季七就能將李樂樂推下城牆,完成計劃中的第一步。


    但就在這當口,似乎冥冥之中,李樂樂有命運之神在保護,在毫厘之間,李樂樂忽然一步踏出,身形飄忽著移動一下。


    於是,季七的手掌與李樂樂幾乎擦肩而過,然後季七便驚恐的發現,自己的身體因為慣力的作用,在手掌落進一片虛無之後,身體往霧氣中倒去。


    “不!”


    季七在心中發出一聲尖叫,他心中清楚,那些沒有靈智的陰屍可不會管他是誰,隻會抓到自己能抓到的一些生靈,吞噬下他們的生氣。


    自己一個方才突破神種境界的修士,怕不是眨眼間就會被陰屍吞沒。


    在季七發出尖叫聲時,李樂樂聞聲扭頭,隨即,眉尖輕蹙,接著,心頭一沉。


    因為,在不遠處的季甫聞聲已經朝自己的兒子奔掠過去,試圖救下自己的兒子。


    一瞬間,李樂樂心頭閃過幾個念頭,然後,預估出這場突發事件可能的後果。


    季甫肯定是救不下自己兒子的,倆人一起落下去,就算季甫是聖主境界的強者也是九死無生,沒有城牆上陣法的防護,麵對陰屍的蜂擁而上,倆人不過是肥碩且難啃一些的血肉。


    怎麽辦?


    最後一個念頭閃動。


    李樂樂心中清楚,自己要立刻在做下抉擇。


    “救人!”


    一聲輕喝之後,李樂樂當先朝季甫衝過去,試圖在季甫衝下城牆之前,先拉拽住他的身體。


    隨聲,趙宇,袁將軍,還有一直在李樂樂身邊的其餘幾名部下,麵色變化之後,都忙不迭的往李樂樂的方向去。


    就這樣,在時間幾乎凝固住的片刻,數位關乎漢雲之鄉將來的人物,此刻都將性命係在了城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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