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弗淩的奶奶和父親帶著他到王府來求情,」聶蓁笑了笑,「王爺沒見他們。後來,他自己去了都府衙門投了以下犯上之案,這會兒正在大牢裏蹲著。」


    顧微雪有點兒不安地攥了攥裙擺,開始思忖著待會要如何表明自己堅決不做別人小老婆的意誌。


    聶蓁盯著她的表情看了會兒,說道:「我見了王爺才知道,他為何會生那麽大的氣,連對明華郡主這個掛名的皇親貴族也擺明了懶得給情麵。原來,是因當時你在他身邊。」


    顧微雪咬著唇角,心一橫,說道:「王妃,我……」


    「你先聽我說完。」聶蓁溫聲打斷了她的話,「有些男人,你別看他平時好像萬事都胸有成竹,運籌帷幄的樣子,其實於情之一事上,也不過是那般直來直去的單純性子。」


    她垂著眸,聶蓁也看不太清她的神情反應,端詳了一會兒後,便兀自續了下去:「其實,王爺還有件事沒有告訴你。」


    顧微雪聽她這麽一說,下意識抬起了頭。


    「這也是當初他答應娶我的原因。」聶蓁伸手覆上了披掩在身上的紗衣,然後,她微微一笑,將衣衫褪盡落地。


    聶蓁就這麽赤身站在那兒,身後水霧熱氣氤氳,襯著她一派坦然的姿態。


    眼前的情景讓顧微雪有些猝不及防地愣在了原地。


    然後,聶蓁看著她,平靜淡然地笑了笑:「如你所見,我是天生石女。」


    ☆☆☆


    入夜,長樂王府。


    觀月湖水榭上,晚燈隨風輕搖,蘭雍手執一杯清酒憑欄而立,遠目靜靜看著倒映在湖麵,轉眼又被漣漪晃亂的月影,久久沉默著。


    「王爺,」聶蓁走到他身旁,柔聲道,「如今既然她都知道了,你還在等什麽呢?」


    蘭雍沒有說話。良久後,輕輕歎了口氣。


    「其實你沒有必要告訴她。」他開口時,聲音有些出乎聶蓁意料的冷靜。


    「今天的事,不過是我一時衝動。」他說,「其實我已經放下了。」


    聶蓁微微蹙起了眉頭,就著月色與燈火凝視了他半晌,說道:「王爺,念著你我也是自少年時便相識的情誼,我有些肺腑之言想說,不知你可介意?」


    蘭雍緩緩迴眸:「說吧。」


    「您素來聰明過人,有些事我也無需掩飾。」聶蓁說,「不錯,我之所以願意自揭瘡疤來撮合你和洛英,確實不能說沒有為了自己打算的原因。但我也是真心覺得,她確實不負你的心之所向。」


    她又斟酌了一下措辭,續道:「王爺,我雖不知您為何如此抗拒他人靠近。但這個女子,您當真不想要麽?」


    話音落下,一陣夜風又從湖上吹來,夾帶著濕潤的隱約花香,蘭雍深吸了一口氣,仰頭將杯中清酒一飲而盡。


    「這件事到此為止,」他說,「不要再提。」


    蘭雍言罷,不再多說什麽,將酒杯順手放在欄上,轉身離去,一路徑直迴到了景行院。


    這是他原先所住的地方,也是現在於外人眼中他和聶蓁夫妻共居的地方。


    但實際上,他進了房便徑自來到了靠牆的這麵紅花梨木櫃前,伸出手,按下了隱在內角處的一塊凸起。


    隨著機關啟動,木櫃應聲挪開,露出了藏在背後的密室。


    蘭雍舉步走入,機關也隨即關閉。


    密室裏很大,同外麵房裏的陳設布局並沒有什麽不同。他走到書案旁,拿起了一幅青色的卷軸,展開。


    那個帷帽遮顏,身姿端雅的畫中人隨即映入了他眼簾。


    聶蓁先前問他的話仿佛又在耳邊響起——「這個女子,你當真不想要麽?」


    他的目光落在畫上那張被麵紗遮了三分之其二的臉上,心頭又是倏地微微一動。


    怎麽會不想要呢?這是他這輩子第一次有了想要擁一個人入懷的念頭,一開始他對此並無察覺,但這個念頭一旦被他發現、承認,便好像越發濃烈起來。


    他向來不是個衝動的性子,但卻在衝動之下吻了她,可是事後,他其實並不後悔。


    但是……他唇邊泛出一絲澀然淺笑,這真是個不怎麽樣的時機。


    ……


    ——「那又怎樣?我又不是你的人!」


    ——「她是金羽都少傅雲悠的未婚妻。」


    ——「隨之,朕把明淮托付給你了。」


    ——「你若一意孤行,本宮便當作沒有你這個兒子!」


    頭又有些隱隱作痛,蘭雍閉上眼,深深地,緩緩地唿吸著。


    窗外,月上中天。


    畫卷上,燭影搖曳,映出美人身旁兩行墨跡未幹的字。


    「微微雪意,念念隨心;塵緣易得,知己難尋。」


    ☆☆☆


    顧微雪這一整夜都沒有睡好。


    翌日一早起了床,她對鏡梳妝,才知為何伺候梳洗的宮女見著她時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隻因她看著實在沒什麽精氣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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