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間,六九年到了尾聲,唐半夏和溫沐白在京市已經住了三個多月,馬上就要過年了。


    臨近年底,年味兒逐漸重了。


    而唐半夏,也終於忙完了手頭上的事,可以好好的過個年了。


    治完最後一個病人,唐半夏把自己些的後續該怎麽養護,還有用藥情況交給餘蕁,叮囑道:“病人的身體狀況瞬息萬變,要是有拿不準的一定要來找我。”


    這個小院裏的病人,由一開始的五個,逐漸增加到現在的二十多個,每一個身上的傷都觸目驚心。


    甚至,唐半夏還發現,有幾個人身上有自裁的痕跡,看著很是令人心酸。


    因此,對餘蕁持續往院裏帶人的行為,她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這些人的身份,接觸下來她心裏也有數,這些人身上的傷,還有現在的身體狀況,她也有所猜測。


    這二十多個人裏麵,每一個都營養不良,肌肉萎縮,甚至還有好幾個有褥瘡在身上。


    一看就是沒有得到良好的照顧,而且接觸過程中,唐半夏還發現,這些人的求生意誌很薄弱。


    思及此,她多說了幾句:“我不知道你們是做什麽工作的,也沒興趣知道,但我作為醫生還是想說幾句,治病救人,不止要關心他們身上的傷。”


    “心裏的傷也不容忽視,餘蕁姐,我治病的時候您一直在一邊,有幾個同誌的情況我不說您也知道,所以您最好還是多關注一下。”


    有時候心裏的傷比身上的傷還難治。


    她不想自己費心救治的人,最後倒在世俗裏,而且,英雄該有英雄的待遇。


    餘蕁聽得滿麵羞愧:“我記下了。”


    這就是他們這行的悲哀,生前不能正大光明,傷殘病退後,也要緘口不言。


    還要成為親人的拖累,被家人嫌棄怨恨,更甚者會被家裏人故意忽視怠慢。


    她算是幸運的,隻是瘸了一條腿,退出龍組後,還能繼承祖傳的手藝,開一個小飯館,有組裏的兄弟們照顧,生活不愁。


    但其他人就沒有這麽幸運了,傷殘之後隻能返鄉遭人嫌棄,有好多兄弟,都死在了返鄉的第一年。


    那麽艱難的任務,那麽多槍林彈雨兄弟們都過來了,最後卻死在世道人心裏。


    他們有心卻無力,白爺也是為此,才千方百計的找來了唐醫生。


    “唐醫生,謝謝你。”屋裏傳來一道粗啞的男聲。


    其後,接二連三的謝謝響起。


    唐半夏鼻根微酸:“都是我應該做的,大家夥也要好好養病,可不能辜負我這一番勞累啊!”


    都是英雄,哪怕無名,也不該落到這樣的下場。


    臨走時,唐半夏又把每個人的病例,還有用藥情況檢查了一次,並給每個人都貼心的留下自己的地址,說:“有什麽需要幫助的就來找我,不要怕麻煩。”


    能幫一點幫一點吧。


    被人千恩萬謝的送了出來,唐半夏深深的唿出一口氣,直到這時,她才知道後世的某象為什麽口碑如此隻好,因為人家真的偉大。


    倏地,她的手被另一隻大手握住:“媳婦兒。”


    溫沐白側眸,搖搖頭:“沒事,就是有點感慨罷了。”


    也突然覺得,自己不太想做醫生了,直麵生離死別,需要強大的心髒,她雖然不缺,但卻也會因為共情能力太強,而陷入負麵情緒,比如現在。


    “陪爺奶過完年我們就迴鄉下吧。”唐半夏說。


    古月村不比京市,但卻比京市更能帶給她歸屬感,她也喜歡那種慢節奏的生活。


    當然,這是在不用上工的情況下,她喜歡的是田園牧歌,不是麵朝黃土背朝天。


    “好,都聽你的。”溫沐白輕聲說,他認真的盯著唐半夏的眼睛:“咱們家,你是一家之主,我什麽都聽你的。”


    唐半夏被他認真的樣子逗笑了:“真聽話,獎勵一個雞腿。”


    “我要吃你做的。”某人得寸進尺。


    “沒問題。”


    迴到家,小姑一家也在。


    “半夏半夏。”唐美雲獻寶的拿出一套紅彤彤的毛衣褲:“好看嗎?”


    “好看。”唐半夏掃了一眼:“你自己織的?”


    唐美雲昂了昂下巴:“當然!”往前一遞:“送你的。”


    唐半夏接過來,展開看了看:“這麽好?”


    大紅色毛衣,腹部處用藍線繡了一隻毛茸茸的小狗,毛褲是藍色的,一看就是一套的。


    唐美雲哼哼兩聲:“知道我這個當姑姑的好了吧?這毛線可是我好不容易才攢出來的,都用在你身上了,我家白芷連雙襪子都沒摸著呢。”


    “小姑姑最好啦~”唐半夏夾了起來:“我最喜歡小姑姑了!”


    又一個最好。


    唐美雲卻很受用:“這還差不多。”


    為了表示感謝,當天晚上,唐半夏親自下廚,奢侈的炸了雞腿。


    麵包糠沒有,就用饅頭碎代替,炸完雞腿又炸了雞塊,還有雞爪雞翅,兩隻大公雞,全被她心狠手辣的下了油鍋。


    炸雞,受到了全家的一致好評。


    唐美雲吃的頭都不抬:“好吃,就是有點費油。”


    她家裏算是不錯了,隻有一個閨女,兩個人掙錢,但也沒有奢侈到經常吃油炸的東西。


    現在的油都定量,每個人每個月就二兩油,全家不吃油一年才能攢夠炸一次的,想想就不劃算的很。


    她閨女白芷在她旁邊,斯文的吃著炸雞腿:“姐,鄉下好玩嗎?”


    她長相隨了白青峰,溫柔典雅,小小的姑娘,身上帶著書卷氣,往那一坐,滿身沉靜,看著就讓人心緒平靜。


    “不好玩。”唐半夏說斬釘截鐵的說:“鄉下可累了。”


    白芷若有所思的點點頭:“這樣嗎?”


    唐半夏點點頭。


    倒是白青峰聽到閨女的話,眼底閃過陰霾,一閃即逝。


    年底了,分散在各地的唐家人的年貨也陸陸續續的到了。


    溫沐白和唐半夏兩人,是家裏的閑人,整天被唐老太太使喚的團團轉。


    今天去副食品站排隊,明天去供銷社排隊,後天去郵局拿包裹。


    幾天下來,腿都遛細了。


    唐大哥和唐大嫂是年三十迴來的,還帶著兩人的兒子。


    小姑一家也是如此。


    而唐老爺子,年三十都沒放假,依然堅守在崗位上。


    直到晚上的團年飯才趕迴來。


    熱熱鬧鬧的團年飯過後,大家就各自迴家了。


    第二天是大年初一。


    唐半夏和溫沐白早早起床,給兩老拜年,拿了兩個豐厚的紅包。


    早晨吃完餃子,許多人陸陸續續的來家裏給老爺子和老太太拜年。


    唐半夏一個不認識,就跟著小姑一家出來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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