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一爆發,是胡家所有人都沒想到的。


    胡老三在胡家,一直是老實肯幹的形象,大家這還是第一次見他疾言厲色的樣子。


    想想也能理解。


    胡家雖然說比村裏好些人家日子過的好了些,但也就是好一點點而已。


    別看胡大隊長在村裏說一不二,權利很高,實際上每個月才五塊錢的工資,票據什麽的也沒有,再就是工分補貼了。


    另外就是胡家國一家,胡家國沒了一條腿,隻能趕驢車賺點工分,胡大嫂子一個女人家,哪怕每天掙滿工分,也掙不了一家四口的吃喝嚼用。


    更別說他倆還有兩個兒子,正是半大小子吃窮老子的時候。


    再就是胡春花,從小沒幹過農活,全靠家裏養著。


    本來家裏也算收支平衡,但架不住胡嬸這人,有點劫富濟貧。


    大兒子一家貧困,她就想著多補貼點,小閨女嬌養長大,也舍不得受苦。


    那在中間的老二老三可不就吃虧了嘛?


    一個家裏,不患寡而患不均。


    胡嬸瞠目結舌,張了張嘴:“老三,你...”


    胡老三捏著拳頭:“娘,兒子實在是沒辦法了。”


    “兒子也得多為自己的孩子多考慮考慮,麥芽八歲了,到了要念書的時候了,驢蛋也七歲了,我打算送姐弟倆一塊去,還能有個照應。”他啞著嗓子解釋。


    胡嬸子皺著眉:“讀書有什麽用啊,你看多少讀書人落了難,有那念書的錢,不如多吃幾口幹的。”


    在她樸素的理念裏,農村人,識得幾個字,不會被人騙就行了。


    讀那麽多書,對幹活一點幫助都沒有啊。


    那知青讀的書多,不還是跟他們一樣在地裏刨食嗎。


    “娘,念書雖然不一定有出息,但一定不是壞處。”胡三媳婦柔聲細語道。


    胡嬸子想說不同意,可看著三兒子的神情,心裏無比的清楚,要是她反對,這個兒子就真的跟她離了心了。


    “那可是你親妹妹。”她悲哀的很。


    明明都是她的孩子,怎麽會到今天這一步。


    “該給小妹的我會給,但我沒用,能做的有限,隻希望娘您做決定的時候,多想想我們,不要隻考慮大哥和小妹。”


    胡春花的嫁妝,隻是一個導火索而已,胡老三早對老娘的偏心積怨已深。


    最後,胡家的家庭會議不了了之了。


    後來,唐半夏聽到胡大嫂子抱怨的時候,才得知這一切。


    不過她也就是感歎幾句而已。


    現在,她更關注的是眼前,於局長的來訪。


    彼時,她正窩在家裏處理藥材。


    昨天她去呂訓那又拿了一批藥材,不同於之前打零工,這次的藥材,大多是自己需要的。


    甚至有一些帶毒的,呂訓依然毫無壓力的給她了。


    這讓她對呂訓的來曆就更加好奇了,隻是他不肯說,唐半夏也是沒有辦法。


    “唐同誌?”


    於局長在唐半夏眼前揮揮手。


    唐半夏眼神聚焦:“嗯?於局長您說。”


    於局長也不問她剛才走神在想什麽,略微打量了一下院子外麵曬著的藥材:“那個蒙筋散,還有嗎?”


    原來是蒙筋散啊。


    不過可惜了,她有些歉意的說:“目前就做出了那麽一點,沒了。”


    蒙筋散所需要的曼陀羅很難得,她還是在呂訓那裏摳出來的一點,再多就沒有了。


    費勁心機也才弄出了一點。


    於局長聞言有些失望。


    那天他得到剩下的少半瓶,迫不及待的找人實驗了藥效,果真如唐半夏所說的一樣。


    十秒之內,能放倒一個成年男人,如果是入口的話,藥效會更快。


    得知效用的於局長,真是驚為天人。


    這、這種藥,能發揮的作用可太大了。


    想到這,他有些急切:“那你還能製嗎?”


    唐半夏搖搖頭。


    於局長眼裏的光熄滅了。


    緊接著,又聽唐半夏補充道:“我手裏沒藥材了。”


    眼裏的光又燃了起來:“什麽藥材,我想辦法!”


    “曼陀羅、人參、靈芝、...”唐半夏毫不客氣的報了一連串珍貴的藥材。


    當然,這裏麵大部分是她夾帶的私貨。


    溫沐白那貨,有嚴重的胃病,她一直用藥膳給他溫養,有了這些珍貴藥材,他的胃病就能徹底好轉。


    於局長不懂製藥,答應的相當痛快:“好,你給我列個單子,我去想辦法。”


    唐半夏當時就抽出紙筆,刷刷刷的給他列好。


    這種冤大頭可得好好把握。。


    寫到最後,她又添上了幾樣。


    於局長接過單子掃了一眼,“等我消息。”


    唐半夏當即笑的就更燦爛了。


    不過,拿到單子的於局長,並沒有要走的樣子,反而是嗦了一口水:“聽說,你還有一種叫引獸粉的藥粉?”


    這個沒什麽好隱瞞的,唐半夏痛快的承認:“對。”


    “還有嗎?”於局長直白的很。


    唐半夏起身給他拿了一小玻璃罐出來:“還有一些。”


    於局長不見外的收下了:“多少錢?”


    唐半夏考慮之後,卻沒要錢,反而問:“能給我弄一套銀針嗎?”


    說起來臉紅,她現在給人紮針用的還是縫衣針呢。


    相當不專業了。


    但她也沒辦法,這年頭中醫屬於四舊,連帶著銀針在世麵上也絕跡了,買都沒地買。


    唐奶奶倒是有,但她怕給老兩口添麻煩,就一直將就著了。


    “這個沒問題。”於局長一如既往的痛快。


    然後目光灼灼的看著唐半夏。


    唐半夏被他看的渾身不自在:“於局長,您還有什麽事嗎?”


    “你這藥,是自己研究的嗎?”問出這句話的於局長,唿吸微微有些急促,屏息等待一個答案。


    “算是吧。”唐半夏這麽迴答:“蒙筋散是自己搗鼓的,從安眠藥和麻藥裏麵得到的靈感,算是兩種藥的升級結合版。”


    “引獸粉是我奶奶的藥方,我就是拿來借用一下而已。”


    “程茗教授?”確認藥效之後,於局長就徹徹底底的查過唐半夏了。


    深層的東西查不出來,但是這種淺顯的家庭關係還是沒問題的。


    唐半夏眸子微微眯了一下,“是。”


    唐奶奶不會拆她台的。


    期待落到了實地,於局長反而坦然了,他先是試探的問:“藥方...”


    “藥方不賣!”唐半夏打斷她。


    哪怕到了走投無路的境地,她都不會賣藥方,這是他們家的家訓。


    有些失望,但也料到了,於局長很快的換了一個話題:“你的製藥水平,都有誰知道?”


    “就溫沐白知道。”唐半夏道。


    她想,她知道於局長什麽意思了。


    於局長略微沉吟一下,才說:“你應該也猜到了,我接下來要說的話。”


    “猜到一點。”


    “蒙筋散,用處很多,在此之前,國家並沒有這方麵的藥物,你開創了先河。”


    “所以,你的製藥天賦毋庸置疑,相應的,伴隨著天賦而來,就是危險,你能明白嗎?”於局長生怕嚇到麵前這個年紀可以當她女兒的小姑娘。


    “我懂。”唐半夏又怎麽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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