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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青離和念藺湊在一起謀算是為了她,但不管這份“為她”含了怎樣的好意,她都無法接受。她可以接受內宅男子的小算計,爭寵的小心機,為獨得寵愛而使的小心思,卻不能容許他們將手伸到外麵,更別說聯合他人了。無論她和念藺的關係怎樣,都是她和念藺的事,與青離無關,青離也不能背著她聯係念藺。


    且青離不是燕語,便是他心中有了她,也不表示他就能忠誠她一輩子,若是燕語,她或許還會給一次機會,但對青離這樣的人來說,一次僥幸便足以成為來日的大患。如今謀事在即,她賭不起一絲絲可能,在和念藺合作的時候,她必須得保證站在她這一陣營的人全無旁的心思。迴來後,她也不是沒給過青離機會,那般寵愛他,就是在警告他,但他沒有理會,以為仗著她的寵愛就可以無法無天。


    若不是念藺在她迴京之前找了她,而她在皇城布下的暗線也告訴了她青離行動有異的事,青離還打算瞞她多久?一次是為助她脫困,二次呢,三次呢?人心難測,她可以寵青離,卻不能信任青離,正好碰上那個首領想要她死,她便拿青離的命擋了這一害。橫豎青離死都不知道真相,是帶著她寵愛他的記憶離世的,也算是她最後的仁慈了,且也能借著這事混淆視線,並警告念藺管好他自己。


    念藺知道青離身死的消息後,苦笑一聲,自言自語道:“你到底是不信我的!”


    手不自覺的捂著肚子,這裏要是有了雙蓮的孩子,能為他們之間猜疑算計的關係帶來什麽改變呢?他越來越期待了,也越來越不能放鬆自己,起義在即,牽一發而動全身,青離死了便死了,橫豎是一枚廢棋,存在或不存在的意義不大。


    各方湧動之際,國師塔內卻一如既往的寧靜,國師子酒正品著自己釀的酒,配著秦婉芷叫人送來的小菜,一派悠閑自得的模樣。肅元帝來的時候,子酒也差不多要結束了,理都沒理肅元帝,自顧自的收拾起東西。肅元帝瞪了子酒一眼,便自行翻找起酒來,毫無一國帝王的威儀,子酒無奈扶額,都多大歲數了,竟還學那些乳臭未幹的臭小子。肅元帝也不看子酒一眼,翻出酒後,就猛地喝了一口。


    “痛快,還是你小子懂得享受。”肅元帝抱著酒壇,滿足的唿了口氣,笑道。


    “陛下在這個時候跑來這裏就隻是為了喝酒的不成?”子酒收拾好了桌子,就擺上了棋盤,自己跟自己下起來,見狀,肅元帝抱著酒壇挪了過來,坐在子酒的對麵,接過了黑子這一邊棋局。見肅元帝不說話,子酒也沒多問,多事之秋,肅元帝來這裏大概隻是偷一點休閑時光,免得被那些奏章壓得喘不過氣來。


    下了幾盤棋後,肅元帝緩過勁了,聞著酒香,對子酒說道:“如果可以,我真想像你這般活著,為帝,太累太累,我已經不知道初登帝位時是什麽心情了。”


    “陛下慎言!”子酒捏著棋子的手頓了頓,抬眼看著肅元帝,微微蹙眉道。


    “怎麽,說說都不行了?”肅元帝有些委屈,滿眼控訴的看著子酒,撒嬌道。


    “……”子酒胸口一堵,覺得肅元帝就是他的克星,每迴碰上就必要內傷一次。見子酒如此,肅元帝順氣了,果然啊,把別人搞不痛快了,他就痛快了。


    子酒吸了口氣,正想說些什麽,就忽然喉嚨一癢,吐出了一口血,染紅了麵前的棋盤。肅元帝一驚,忙扔了酒壇,越過去扶起子酒,對外大喊“來人”。子酒卻神色淡淡的擺了擺手,表示自己無事,還沒到死的時候,當不得這般慌張。


    但肅元帝還是堅持讓太醫給子酒診脈,最後卻是什麽都沒診出來,肅元帝心中惱怒,但在子酒的安撫下,也隻是踹了太醫一腳。子酒和肅元帝重新坐下的時候,麵前的桌子也擺上了兩碗清水,子酒請肅元帝喝水,在他悶悶不樂的抿嘴喝的時候,道:“何苦如此?被聖物選為國師的時候,就注定了我不能如常人那般生活,常人能擁有的壽數也和我無緣,掙紮了那麽久,如今也是大限將至了。”


    “曆代國師皆是如此,除非國師一生不作為,為保全自己而拒絕使用聖物賜予的神力,視鳳國為無物,否則沒人能逃開短壽之痛。代代傳承,陛下也早該看開了,這定好了的命數,便是神佛降臨也改變不了,何況是陛下?我現在最擔心的便是大限將至,聖物卻一點反應都沒有,始終沒有指示我去尋找下一代國師,若一個不慎,我早早離去,而新任國師遲遲未現,會給鳳國帶來不可估量的災禍。”


    說著,子酒端起碗喝了一口水,麵色似有痛苦,肅元帝看著,不知心裏是什麽滋味,雖然早知道會有這麽一天,但真到了這一天,心裏還是無法接受的。


    想到尋找新任國師的事,肅元帝看了子酒一眼,道:“既是聖物沒有指示,那就說明還沒到尋新任國師的時候,或是有資格繼承你的位置的人還沒出現。既如此,也強求不得,你也不需要太擔心,便是你大限將至,聖物都會在你離去之前,尋好下一任國師。代代如此,這一次自然也一樣,你無須緊張,且放寬心來。”


    子酒搖搖頭,道:“陛下不知,聖物遲遲未有反應,我的身體又日漸衰敗,若真到了那一天,國師的傳承怕是就要斷了,這對鳳國來說,可是極為不利的。為免夜長夢多,我決定最後耗損一次神力,以僅剩的壽元作為代價,喚醒聖物。”


    “不準!”肅元帝想都沒想的拒絕了,子酒明明可以多活一段時間,又何必上趕著找死,便是真的斷了國師傳承,也是天意如此,是他犧牲壽元就能辦到的嗎?子酒並不意外肅元帝的反應,微微一笑,道:“陛下,我不想帶著遺憾死去。”


    “……”肅元帝嘴巴張了張,卻是什麽話都說不出來,他是帝王,有帝王必須擔負的責任,而子酒是國師,自然也有必須扛起的責任。若要子酒帶著遺憾死去,怕是黃泉路上都不能安寧。可要他看著自己的好友尋死,他又如何做得出來?


    許是太子死了的緣故,他這幾年一直在反思自己,想著或許是遭了報應,弄死了慧元郡主和氣死了瑞玉公主的報應,但為什麽不報應在他身上,要他的兒子來承擔?每每想到這裏,他都再不能像以前那樣幹脆果決,早早的扶持皇太孫,也是因為他厭了帝王之位,隻想餘生和老妻相守,用剩下的時間日夜誦經,贖還自己的罪孽。為他可憐的兒子尋一份善緣,輪迴轉世的時候,也能進個好人家。


    雄獅沒了雄心壯誌,離死也就不遠了,隻他還不能死,在把皇位安穩的交到孫兒的手上前,他不能死。他不死,自然也就希望僅剩的好友能陪著他,而不是先他一步離去。到底是人老了,沒了以前的狠絕,變得軟弱,變得不堪,不知還能撐多久。想著,肅元帝一口氣喝完了清水,焦躁的心卻意外的安定了下來。


    “阿立,我有必須要做的事,所以,請原諒我先你一步離去。”子酒伸出手按了按肅元帝的肩膀,要和摯友死別,他也很不舍,但再不舍也必須得狠心舍了。


    肅元帝背過了身,不理子酒,年過半百了,卻還像小孩子那樣發脾氣,讓人好笑又難過。子酒不再說話,他知肅元帝到最後一定能接受的,因為再老的帝王,也始終都是帝王,在大局麵前,比常人更知道該如何抉擇才是於國於民最好的。


    不出子酒的預料,半個時辰後,肅元帝轉過了身,衝他點了點頭,道:“你執意如此,我也隻能允了,需要些什麽,我立刻叫人去辦,免得你心焦難安。”


    “隻需要一個出生不過百天的嬰孩的一滴血。”子酒微微一笑,說了自己的要求,簡單卻又不簡單。肅元帝想了下,想起某個大臣家剛好傳出喜訊,說是長孫媳婦給生了個大胖小子,正好合適,便叫來一名暗衛去偷那小娃娃的一滴血。


    吩咐完暗衛,肅元帝看了一眼子酒,道:“你且慢一步行事,我得去跟婉芷說說這事,你也該和她好好道別一下,放心,我知你們之間沒有什麽,隻是你都快死了,我總不至於到現在還那麽的小氣。隻一條,不管婉芷怎麽罵你,你都給我受著,你小子的確該好好地罵一頓,我是不能說你了,但婉芷可以,明白了嗎?”


    子酒扶額,他和秦婉芷不過是在入宮前有過一次短暫的接觸,卻讓肅元帝記到了現在,真是讓他不知該說什麽好了。但這樣也好,他的確需要和秦婉芷道別,隻當是還她當初仗義執言為當時卑微如爛泥的他保全了尊嚴的恩德,無憾離去。


    秦婉芷果然如肅元帝說的那樣臭罵了子酒一頓,這要是讓別人見了,哪裏能想象得到一向端莊大方的皇後竟也有如市井潑婦一般粗辣的一麵,真是開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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