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遙保持這個姿勢很累,而且還有沒辦法控製四肢的無力感,雖不明白江寂為什麽會變成詭域裏的詭怪,死了又占據人形詭怪的軀體活著,但終歸是他,不是別人。


    “幫我接上,我不會再自殺了。”


    人形詭怪腦袋不怎麽聰明,但對於她的安全看得很重,猶猶豫豫地湊近一些,試探地問。


    “真、真的?”


    薑遙頷首。


    人形詭怪動作輕柔地幫她接上四肢,似是發現了她身體狀態不好,尖銳指甲劃破手心,伸到她麵前,示意她喝下去。


    “我、血,特殊,能,治傷。”


    薑遙表情不明地看了它一眼,漆長睫毛微垂,在眼下覆了層陰影,仰著頭,張口喝了一些它的血。


    嚐到的是與人類一般無二的鐵鏽血味,不怎麽腥,淌過喉嚨,她明顯能感覺到差勁的精神和生命正在快速恢複。


    視線落在它尖銳的指甲上,見指甲跟貓似的,伸長又縮迴,變迴原樣。


    這麽短暫的時間,它已經熟練掌控這具軀體。


    薑遙揉了揉手臂,隨之發現了一個重要的問題。


    原本開放‘退出詭域’的麵板,此時按鍵灰白,而任務欄目,所接取的困難任務,也是灰白色調,沒辦法按動。


    驚悚係統的聲音再沒有出現過,她就像是被困在了這個詭域之中。


    連直播也在任務完成後關閉。


    薑遙對於這一變故,並沒有表現出驚訝和慌張。


    詭域既然將她強行留在其中,肯定有它的原因,至少在她看來,不是麵臨必死的狀況。


    既沒有時間限製,人形詭怪又是江寂,接下來的事就好辦多了。


    薑遙轉頭,與人形詭怪的湛藍瞳眸對視。


    察覺到,它和黑袍還有江寂是不一樣的。


    沒有他們記憶的人形詭怪,莫名粘人,喜歡親近她,對於她的目光,它不會像江寂那樣害羞躲開,而是抬著灼灼的眼睛緊緊盯著她。


    迴想起和黑袍,江寂的相處,同樣挺莫名其妙的。


    家裏於霜霜看的那些偶像劇,男女主相愛,怎麽也有一個過程,但無論是江寂,還是人形詭怪,都沒有這個過程。


    薑遙很少在意感情這迴事,對它看過來的視線,存在感很強,她怎麽也忽視不了,真想把它眼睛遮住。


    她一向隨心所欲,怎麽想,也就怎麽做,走上前,抬起手遮過了它那雙隻眼。


    人形詭怪表情傻住,呆在原地,一副被封印住了的樣子。


    隻是它睫毛很長,也很密,快速上下掃動,蹭過薑遙的手心,敏感地帶來絲絲癢意。


    薑遙下意識收迴了手,手指略感不適地蜷起,不知有心還是無心,湊到它麵前細看了番,忍不住誇道。


    “長得還挺好看的。”


    黑袍的臉是由黑霧彌漫而成,薑遙認他,也是靠他那一身黑袍。


    而江寂總是蒙著臉,像旁人的影子一樣,存在感很低。


    薑遙也不是那種喜歡看別人臉的人,這還是第一次她仔細看人的臉。


    打工十載,見過的人形形色色,不算多也不算少,像它這樣好看的臉,即便是於霜霜喜歡的偶像劇裏男主,都比不上半分。


    人形詭怪聞言先是一愣,隨即靠近玻璃牆麵,透過倒影,離近歪著腦袋左右看了看,手指抬起來,捏著自己的臉頰。


    在晦暗光線下,那雙眼睛還真像傍晚墨藍天空星光點點,格外耀眼,讓人移不開眼。


    “真、的?”


    薑遙隻誇一句,迎上它小狗乞食一般的亮晶晶眼睛,多了一分耐心,頷首應著。


    人形詭怪幾縷黑發都開心得搖晃起來。


    薑遙好整以暇地看它,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人形詭怪疑惑地眨了眨眼,半晌迴答:“在、這裏,我、的、名字、是、00g1。”


    薑遙搖頭:“這隻是代號,不算名字。”


    人形詭怪神情苦惱,薄薄泛白的眼皮微垂,絞盡腦汁思考自己的名字……


    薑遙見狀張口就要寬慰兩句,卻聽它忽地掀開眼皮,眼底點燃起一抹亮光,激動地道。


    “我、有、名字。我,名字、是、黑、東西。”


    薑遙重複了遍:“黑東西?”


    人形詭怪用力點了點頭,似乎很喜歡自己的名字,想一想,便笑得露出兩顆明顯的兔牙,看著可愛到了極點。


    薑遙卻皺起了眉,吐槽了句:“誰給你取的名字?也太隨便了。”


    人形詭怪聞言食指抵著唇,又在她麵前晃了晃,隨即翹著唇角,揚了揚下巴,喜歡得緊。


    “不記、得了。我、覺得,好聽。”


    說著,又補了一句。


    “我、很,喜歡。”


    薑遙感到無奈。


    給它這個名字的人,一看就是沒認真取,隨便亂取的。而人形詭怪卻將其當成寶貝,到了一提就開心的程度。


    她倒有點好奇。


    是鍾守方取的?在他記憶裏,他並沒有給人形詭怪取名字,一直是00g1的代號,除了他,還有誰?


    薑遙聳肩,既然它喜歡,她也不好說什麽,不過想到正事,不再打聽它的事,而是道。


    “我要去表層,你陪我去可以嗎?”


    人形詭怪還沉浸在名字裏,聞言從中抽離出來,點頭,主動去撿地上的油燈,然後站在她身邊。


    “可、以!”


    薑遙從懷中拿出江寂送的骨串,伸手握住了它的手,觸及一片冰涼,也沒有鬆開,闔上眼再睜開,傳送到垃圾處理站電梯前。


    和她去地底前的狀況不同,眼前的礦區恢複原樣,沒有塌陷,砸落在地上的石頭也重新迴到了洞壁裏。


    隻是垃圾處理站一片狼藉,不見一具無皮詭怪的身影,都被她吞噬掉了,隻剩濺得到處都是的爛肉血塊。


    那顆被她砍落的肉山頭顱,滾落在電梯前,還是活著的,雙目空洞,嘴裏念念有詞。


    隻是這一次,不是‘餓、好餓’這樣的話,而是——


    “娘,我不餓了,別再割肉了……我真的不餓了……”


    成一座肉山,隻能待在垃圾處理站不停吞噬垃圾的詭怪,在不吃垃圾後,遺忘已久的記憶重新迴到了它的腦子裏。


    在成為肉山之前,它出生饑荒災村,娘親將自己的肉割下來,喂給它吃,這才讓它有幸活下去。


    薑遙走上前,伸手闔上了它圓睜的雙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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