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昨晚,薑遙的臉蒙上了一層灰青,不愧是跳僵屍毒,隻是觸碰便能感染人,屍毒已經蔓延至腰腹,麻木化僵,再不解毒,恐怕真要變僵屍了。


    白毛一大早出奇的安靜,若是平常,他此刻早就大唿小叫吵著鬧著要吃早飯。


    餓了一整夜,清早起來,人已經餓得前胸貼後背。饒是如此,他一句怨言都沒有,急著要去找解毒材料。


    “沒下雨!太好啦!”


    他激動地歡唿一聲,心情感染了宗藺,緊繃的心情緩了大半。


    《義莊》詭域古怪,無商城無道具,連直播間也始終未開啟過,他們三人仿佛被世界拋棄,即使死在這裏,也沒人會發現。


    等級限製至40級的宗藺對待這個詭域,比之前任何一個副本都要認真。


    與白毛薑遙他們不同,宗藺背負沉重任務而來,作為黑狼公會一份子、副會長的他需要帶迴迷失在這個詭域的所有公會隊員。


    哪怕帶迴的是一具屍體,對隊員的家屬們也算有個交代。


    薑遙絕對不能死,否則僅憑他一人,再帶著白毛,根本無法活著離開詭域。


    “你們找桃樹枝葉,我去城鎮的寺廟看看。”


    薑遙說。


    按照屍毒的蔓延速度,天黑前迴到義莊即可,白天時間不能浪費,必須早點觸碰到詭域的主線。


    白毛笨,不會多想。但作為通關老人的宗藺一眼便看出了她的意圖。


    她想加快探索詭域的腳步,但此時她身染屍毒,命不久矣。此舉驚險不已,誰也不知寺廟裏有什麽危險,40級詭域,極容易觸發死亡條件。


    宗藺想要和她調換目的地。


    薑遙寬慰道:“放心,寺廟受鎮民香火供奉,佛祖保佑,我不會遭遇僵屍襲擊的。”


    她話說得篤定堅決,沒有一絲一毫的迴旋餘地。


    宗藺沉默,以往隻會將氣氛鬧僵的白毛第一次地打起圓場。


    “唉,宗藺你就相信薑姐吧,薑姐很強的,不會那麽容易嘎掉。況且我們一定會嘎在薑姐前麵的。”


    宗藺:“…………”


    他臉色更差了。


    這白毛不會說話就不要說話,盡說些晦氣的話。


    ——


    在城鎮門前分別。


    一條清澈河溪將溪塘鎮分成左右兩邊,青雲寺建在鎮南,遠遠地就能看到屹立在雲霧之中的古樸廟宇,青磚紅瓦,翠綠繁茂柏樹遮過半截屋簷。


    下了一整晚的雨,城鎮裏的石磚地麵濕漉漉,視野裏有幾個鎮民行走在街道上,行色匆匆,時刻關注著天氣的變化。


    對於薑遙這個外來人,鎮民半個眼神都沒往她身上放,不是不感興趣,而是僵屍導致全鎮的居民如同驚弓之鳥一樣,戒備又警惕,與路人相離甚遠。


    鎮民也要維持生計,除了買必需用品,其餘時間都躲了起來,這也導致街道蕭條、荒涼無人。


    薑遙順利來到青雲寺門外。


    紅漆厚厚木門緊閉,屋簷懸著一盞燈。四周尤為靜謐,迎著微涼的風,薑遙感受到一股莊嚴神佛洗滌全身的氣息。


    她被屍毒感染、本該遲鈍凝滯的腿隱現寒冷刺痛,腰腹仿佛纏繞上無形的絲線,極度排斥眼前這座寺廟。


    薑遙無視身上發生的變化,向前走到紅門前,抬手敲了敲。


    過了許久無人開門。


    她等了幾分鍾,便不再等待。


    看了眼青色高牆,薑遙不像武俠劇裏的人會輕功,轉身去了旁邊一棵高聳入雲的柏樹前,爬上樹幹,一躍跳入寺廟之中。


    剛一跳下,不遠處站著一個和尚,親眼看見了她的所作所為。


    和尚看起來很年輕,十幾歲少年模樣,頭發剃光,五官生得清雋白淨,眼睛又圓又黑、像極了她家裏養的小黃眼睛,受了驚嚇,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


    薑遙神情平靜,整理了一番淩亂的布衣,隨即一瘸一拐地走了過去。


    “抱歉,我敲門了,沒人開門,隻好翻牆。”


    小沙彌穿一身灰色僧衣,聞言雙手合十,迴她一禮,解釋道。


    “施主還請海涵,鎮上施主一般是清早來廟裏拜佛,此刻師兄弟們皆在佛堂誦經,無人守門。”


    薑遙聽明白了。


    溪塘鎮裏的鎮民一大早結伴來寺廟避邪祟,這也解釋了為什麽她一路過來,隻見到零星幾個鎮民。


    她見小沙彌知無不言,不由問:“僵屍是從什麽時候出現的?”


    小沙彌乖乖解答:“三年前秋,深夜有更夫遭遇不測,捕快查案,更夫身上的血被吸幹,不久便發生屍變。玄鶴觀派出道士查看,才知是僵屍。”


    薑遙又問:“除了我,你還見過其他外來人嗎?他們在哪?”


    滿臉是稚嫩少年之氣的小沙彌一臉茫然,“未曾見過。”


    見他表情神情不似作假,薑遙不再追問。


    失蹤的玩家也許來過寺廟,但由於不知名原因,寺廟裏的人對其記憶消失。又或是他們從來沒來過寺廟,所以廟中從未見過他們。


    在她陷入思緒之中,小沙彌垂眸看了眼她一瘸一拐的右腳,忍不住問:“施主可是受傷了麽?”


    薑遙也沒隱瞞,如實說:“我中了屍毒,急需貴寺的香灰解毒。”


    小沙彌一聽,表現得比她還要著急,連地都顧不上掃了,忙道:“貧僧帶你去佛堂,那裏有香灰。”


    薑遙對眼前小沙彌的印象是——單純善良、輕易信任外人。


    他全身仿佛都浸染在佛光之中,純粹出塵,散發著讓人心靜下來的檀香氣息。


    這座寺廟似乎再正常不過,平靜祥和到令人忍不住放鬆警惕。


    走在前麵的小沙彌沒見她跟上,腳步一停,走過來擔憂地道:“走不了麽?貧僧扶著你。”


    薑遙也沒拒絕,一手搭在他肩膀上,慢吞吞朝著佛堂方向走去。


    一路上她嘴巴也沒閑著,將小沙彌知道的事問得清清楚楚。


    最後談及青雲寺主持。


    “主持是貧僧的恩人,他是世上最好的人!”


    小沙彌對這位主持是發自內心的感恩,目光、及言語盡是崇敬之情。


    絮絮叨叨誇了一通,小沙彌後知後覺察覺到自己說太多了,臉頰微紅,不太好意思地撓了撓光溜溜的腦袋,小聲道歉。


    “抱歉,是不是吵到施主你啦?”


    薑遙搖頭,說道:“我聽你說,都有些想見一見主持了。”


    小沙彌卻長歎了口氣,說:“主持在閉關呢,貧僧也好久沒見過主持了。”


    說話間,便到了佛堂。


    薑遙透過門扉,看到一片烏泱泱的身影,盤坐在蒲團之上,虔誠地誦經念佛。


    皆是溪塘鎮裏的鎮民。


    偌大的佛堂裏坐滿了人,密密麻麻。


    這不太正常,溪塘鎮出現活僵,自有道觀鎮壓驅散。鎮民們盡數湧入寺廟,仿佛這一方靜地能協助他們抵禦邪祟。


    再聯想昨天下午雨天的情形,不計其數、密集的僵屍群在城內城外擴散蔓延,並無見到有一道士出現消滅,整個溪塘鎮一片死寂。


    這座城鎮很不對勁。


    僵屍似乎已無法處理,鎮子不似活人鎮,更似陰地。


    不多時。


    小沙彌捧著一大盆的香灰走了出來,擔心她拿不下,還好心用布袋子幫她裝了起來,係上紅繩,沉甸甸的香灰遞到了她麵前。


    薑遙收下。


    她問:“可有吃食?我餓了很久,快餓暈了。”


    這句話並不誇張,感染屍毒,導致她體力消耗極快。生命值也在持續降低,幸好升到6級,屬性點多,全加到生命值,才能支撐到現在。


    小沙彌又帶她去了寺廟素食廚房。


    他親手下廚,沒一會兒,兩盤素菜,一盆饅頭映入眼簾。


    白麵饅頭還是熱的,散發著香氣。素菜簡單,皆是廟裏菜地摘的。


    “貧僧第一次給旁人做飯,還望施主莫要嫌棄。”


    薑遙不挑食,胃口大。


    兩盤素菜都進了她的肚皮,饅頭剩了四個。


    “我同伴在外麵也沒吃飯,這些能否帶給他們?”


    嘴上客套,動作不停,剩餘饅頭全部包了起來塞懷裏。


    小沙彌視而不見,轉身又拿了十多個饅頭過來,幫她包起來。


    “施主若是再餓肚子,可來寺廟尋貧僧。”他認真地說。


    薑遙感激涕零。


    “普渡眾生的在世菩薩,我替我的同伴謝謝你。”


    小沙彌容易臉紅,被誇得腦袋都抬不起來。


    就此分別。


    薑遙並未離寺,而是在寺廟逛了起來。


    小沙彌話裏的主持肯定有重要線索,寺廟外都成了煉獄,作為主持怎會閉關不出?


    青雲寺不算大,隻是容易迷路。路道彎彎繞繞、建築長得都一樣,一不注意就分不清東西南北。


    但難不倒薑遙,她過目不忘,沒多久便把寺廟摸索得透徹。


    殿堂有兩處,鍾樓與鼓樓相對相望,再往深處走便是藏經閣。


    怪異的是,藏經閣建於繁茂樹木之中,光線昏暗,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股陰冷氣息如跗骨之蛆般滲浸全身。


    藏經閣門外兩側立有雕刻瘮人的雕像,在薑遙視線投落過去時,一道細細密密的窺視感驟然出現。


    ‘哢嚓’


    ‘哢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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