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路速度快,道士們是人,也需要休息,雖有輕身符,但終歸用的是體力,休息時,精英道士們接到晴江縣傳過來的重要信息。


    晴江縣出現一頭強大的僵屍,已經有好一些百姓都死在它的手中,它藏於晴江林裏,智商高,且不懼怕陽光,會偽裝成人,混入人群,很難發現。


    帶隊的精英隊隊長,姓公孫,名為公孫霖。不到二十的年紀,麵色浮著一層病態的白,唇色泛青,唿吸略微急促,眼底被濃重的病氣籠罩。


    他道法天賦極高,僅次於上清道觀百年前的最年輕觀主,他被眾人稱為那位觀主的傳人,年紀輕輕便已是七星道士,學習速度快,又繼承公孫一族補天算命法門,是近年來,年輕一輩之中最耀眼的新星。


    可惜。


    天才總是短命的,公孫一族泄露太多天機,導致每一代,都活不長。


    隊伍停下休息,聞無恕透過一道道身影,目光落在靠著樹邊休息的公孫霖身上,這一路來,公孫霖體力太差,他隻能借助法術填補這一點。


    聞無恕不否定,此人法力深厚,弱不禁風的身軀,卻能跑在最前麵領路,絲毫不拖後腿,而且,全程遇到的邪祟少之又少,漫長隊伍,沒有一個人死在半途,連外門弟子都平平安安的。


    聞無恕和他接觸不深,在上清道觀,旁人對公孫霖的評價無一不是誇讚和崇拜,他正得發邪,對邪祟深惡痛絕,每天都忙碌在下山清理邪祟的過程中,在湘南名氣很大,深得民心。


    連上清道觀觀主的名聲都沒有他大,可見有多誇張。


    旁人對他除了崇拜,便剩痛惜和遺憾。


    以他之力,將來必然成為上清道觀的下一任觀主。


    但公孫族,活不到三十歲。


    聞無恕從未見過這種人,在明知自己活不到三十歲的情況下,依然保持初心,護佑百姓。


    當然也有可能,他太會偽裝,旁人根本看不出來。


    若如此,便是兩個極端。


    赫連音從口袋拿出幹糧,就是普通烙餅,遞給聞無恕一塊,注意到他緊盯著公孫霖的目光,她問。


    “公孫霖有問題?”


    外門離精英隊伍遠,也沒辦法和精英隊伍近距離接觸,外門屬於雜工,負責背沉重行囊,分發糧食。


    赫連音是女生,外門裏女生不多,因為能背的行囊不如男生多,她身後就背了兩個,聞無恕背了四個,是她的雙倍。


    聞無恕放下背上沉重的行囊,胸腔震動,累得滿頭大汗,收迴目光,接過赫連音手裏的幹糧,搖頭道:“沒什麽問題。”


    他轉眼見她氣息不見一絲淩亂,額頭一滴汗都沒有,像是出來散步的一樣,和其他外門弟子形成鮮明的對比。


    “跑這麽久,你不累?”他問出口就後悔了,這個問題很蠢。


    他不是第一次和赫連音搭隊,自然是知道她身體情況的。


    赫連音並不累,這一點活動量,根本不算什麽,不過還是迴答道。


    “不累。”


    說完,她拎著幹糧布袋,去給內門的道士分發。


    外門的道士已經累得癱在地上了,哪有精力去分發糧食,這工作就落到了赫連音身上。


    她一個個分發完,到了精英這邊,與外內門的道士相比,精英隊伍除了唿吸有些亂,身影仍然站得筆直,接過她手裏的幹糧,視她於無物,繼續談論著晴江縣那邊的事。


    “怪哉,連羅盤都檢測不了那頭僵屍的身份,僵屍用了什麽法子躲過羅盤?”


    “不懼怕陽光,最低就是毛僵,這多久沒見過毛僵了,晴江縣那地方建在湘南北分界江,說不定是湘北蠱族弄出來的。”


    “切莫胡言,師父教過我們的,在外謹言慎行。”


    蠱族不是什麽小族,他們這支隊伍要去湘北見蠱族的族長,商討‘不化骨’現世之事,此地離渡口近,過了江,就是湘北,若遇到蠱族中人,這句話算是禍端。


    赫連音裝作沒聽見,繼續往前走,將幹糧分發下去,到公孫霖麵前,少年正抵著唇咳嗽,背脊壓彎,後頸削瘦骨凸,搖搖欲墜的架勢。


    離得近,赫連音聞到了他身上很濃的草藥味。


    她鍛體多年,一眼能看出,此人體力空虛,體質極差,比她的表姐赫連雪,還要差。


    想起赫連雪,她眼底多了一層陰霾。


    “多謝。”公孫霖接過幹糧,咳嗽完的嗓子沙啞輕顫。


    赫連音感到意外,不由抬眸看去,與他略顯渙散的雙目對視一眼,她很快不著痕跡地移開。


    重新迴到外門弟子的隊伍裏。


    聞無恕見她迴來,問道:“怎麽樣?”


    他知道剛才,是他們少有的,能接近公孫霖的機會。


    赫連音將剩下的幹糧拿出來,烙餅很硬,牙齒咬在上麵要用很大力才能咬斷,跟吃鞋底皮一樣咀嚼著,迴道。


    “他和別人不一樣,我分發每個人,除了和我們地位相同的外門,內門和精英都不拿正眼看我。”


    這不是假話,聞無恕早就知道,上清道觀,雖是湘南第一道觀,除魔衛道為己任,護佑百姓,但裏麵內門和精英道士,對於外門,就跟對待凡人一樣的態度。


    身份地位不同,在道觀待遇也就不同,這也是為什麽那麽多道士,拚了性命,也想成為內門精英的原因。


    赫連音訴述的語氣平平淡淡,似乎在講別人的事。


    “公孫霖對我說了一句‘多謝’。”


    “他狀態很差,不知靠什麽吊住了性命。”


    聞無恕聽著摩挲著幾下指腹,說道:“他或許真是一個好人。”


    他長了一雙陰陽眼,看到的畫麵,和正常人看見的不一樣,比觀氣術還要強,能看到一個人情緒。


    比如赫連音,她情緒顏色是極為穩定的,始終維持著灰白色,這是正常人沒有情緒的時候表現出來的。


    若他在赫連音麵前提及隊長薑遙,她情緒顏色會從灰白色變成紅色,紅色代表熱情、喜歡,和在意。


    人可以騙人,但情緒騙不了人。


    此時外門道士情緒跟打翻醬般,顏色有很多,主色是深黃、棕色,代表他們很疲憊,也有警惕戒備,對四周密林邪祟的害怕。


    內門,精英情緒多是傲慢,之間大差不差。


    至於公孫霖,情緒顏色就比較複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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