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了院子前,不止有她一個棺女來到這裏,好幾十個棺女都擠在門口,急迫焦慮,想要擠進去,告訴巫老後山著火的壞消息。


    薑遙見狀腳步放慢了下來,站在外圍,感受著棺女們緊張慌亂的情緒,視線越過高高院牆,看向裏麵的建築。


    與她們的吊腳樓建築不同,巫老所居住的屋子是磚塊搭建而成的,占地麵積不小,院門前懸著兩個紅燈籠,貼著一幅門聯,寫著祝壽的詞。


    這老太太,還真是一頭老怪物。


    老漢在巫老方麵的信息,沒有摻假。


    巫老為了長生,什麽惡事都能做出來。


    與其他棺女們不同,在薑遙的視線裏,高高的灰磚黑瓦建築,陰氣滔天,比後山陰氣都要重,隻是站在外麵,便能感受到冰錐般的寒意。


    不多時,巫老從裏麵走了出來,也許是因為被她們驚醒了美夢,打攪了睡眠,她全身氣壓都很低,心情差到了極致。


    一棺女過於慌張,摔到了巫老麵前,若是平常,巫老會上前攙扶起來關心一番,但現在,直接被她一腳踹開,冷聲斥道:“這般小事便如此慌張,往後怎麽辦?去跪祠堂,跪一晚長長記性!”


    巫老那一腳沒收力,棺女被踹得口吐鮮血,麵色慘白。


    棺女們紛紛噤聲,沒人敢說一句。


    巫老抬眼,幽幽地看了眼後山情況,眉頭緊蹙。


    這場火來得蹊蹺,按理說火是沒辦法在後山點燃的,隻有陰火。


    後山陰魂多,但不可能出現自燃的情況,難道是有道士闖入了後山嗎?


    巫老對消息封鎖到位,這片地區偏僻荒無人煙,道士又怎麽會到這裏來?


    情況緊急,巫老也沒辦法思索太多,命令下去。


    棺女們分一部分去將各個安屍堂裝著兇屍的棺材貼上黃符,今晚是沒辦法安葬全部的棺材,隻能先處理山火。


    另一部分同她去後山滅火。


    薑遙被分配至去各個安屍堂給棺木貼符紙。


    看著巫老帶著一半棺女們離開,剩下、原本心驚膽戰的棺女們連忙上前去攙扶被巫老踹吐血的棺女。


    受傷的棺女年紀偏大,這一腳下去,肋骨被踹斷了幾根,如今喘息都是奢望,氣息奄奄,雙目渙散。


    棺女們見狀,皆露出悲傷的神情。


    親眼看著她在懷裏斷了氣。


    有幾個棺女忍不住哭出了聲,緊緊抱著她,不願鬆開。


    最後還是一個組長出來開口道:“別哭了,明日再好好安葬,現在我們必須給每一個棺材貼上符,否則今晚就不止她一個人死了。”


    棺女們都明白,但沒辦法做到不去流淚,不去悲傷。


    死去的棺女,她們每日朝夕相處,感情深厚,彼此之間都是家人,哪能不哭。


    一個棺女負責將死去棺女抬去所在的安屍堂。


    薑遙看了她們一會兒,抬腳跟隨其他棺女們去安屍堂。


    棺女村一共五個安屍堂,建在村子邊緣,隔得很遠。


    等山火撲滅之時,已是淩晨四點,天邊墨黑漸漸染白。


    所有棺女們疲憊地迴到了住處。


    包括薑遙。


    她拖著疲憊的身軀迴到了家中,看也沒看正堂擺放的棺木,快步走到灶屋前,用儲蓄的水衝了個澡,接著解決了饑飽問題。


    無視頭頂再次出現的‘嗒嗒’聲,以及落在牆壁上的陰影,她給棺木裏的‘丈夫’上了柱香,便離開了家門。


    山火緣故,巫老派她們去給棺木貼符,為了防止出現意外,巫老也給了她們每人一塊削成人樣的木頭。


    木頭的用處,經過一夜,薑遙已經知道了。


    防止生人氣息外泄,影響到棺木裏兇屍詐屍。


    這對於薑遙而言,是一件極好的道具。


    雖然她有組長楚楚贈予的布袋,裏麵裝了很多鎮鬼的東西,但多一件算一件,她可不嫌多。


    棺木裏的‘丈夫’一時半刻還出不來,薑遙不敢多待,她很清楚,今晚就是一個界限,若她再待下去,今晚必死無疑。


    她動作輕盈,如貓一般攀爬著,去了小玲的吊腳樓。


    薑遙帶著木頭人,能暫時隱匿生人氣息,木頭人經過一夜時間,已經開始發裂,到現在發裂頗為嚴重,堅持不到明天。


    巫老此人,自然不會給棺女們永久性的道具,這種木頭人,這就隻有一晚上有效。


    但對於薑遙而言,已然足夠讓她觀察到其他棺女家中情況。


    攀爬至窗台前,木窗是那種紙糊的鏤空樣式,她點了點指尖,然後往糊窗的紙上捅了捅,鑽出一個洞,透過指頭大的洞,往屋裏看。


    這個視角,能將正堂看得清楚。


    這是薑遙根據自己家中的建築,準備已久的偷窺角度。


    屋內是一片濃鬱的黑暗,寂靜無聲,森冷的陰氣湧出紙洞,落在她的臉上,仿佛能割裂皮膚,讓人靈魂都不禁發起抖來。


    薑遙在這時聽到了一道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吞咽的聲音。


    在沉寂的黑暗中響起。


    眼珠慢慢適應黑暗,她也逐漸看清了裏麵的情況,瞳孔驟縮,整顆心墜入了寒潭。


    正堂懸吊的棺槨掀開,一半棺觸地,在旁邊,站著一具龐大的身影,蹲在地上,如同不知名獸類般啃噬著地上的人。


    地上人已經死透,頭顱扭曲地轉到一邊,脖子骨頭碎裂,薄薄的皮連著軀體,那張清秀的臉龐一片死氣,雙目圓睜,下頜撕開,露出牙齦和骨頭,血淋淋。


    那張熟悉的麵容,清楚地告訴著薑遙,她是誰。


    ——小玲。


    龐大獸影趴在小玲身邊,撕開了她腹部,大口大口咀嚼著裏麵的內髒。


    一股寒意席卷了薑遙全身,胸腔除了震驚,還剩憤怒和恍然。


    她終於明白了棺女的真正‘用途’。


    在棺女的想法裏,她們需要一輩子守著一副棺材,每日祭拜上香祈福。


    除了安葬兇屍,便是守在棺木旁邊,到夜晚也必須睡在棺木的旁邊。


    她們是棺木之中屍體的‘妻子’,保持著身心的純潔。


    但棺女是活不了一輩子的,因為棺木裏裝著——僵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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