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遙心裏明了。


    高瘦鬼霸占整個後山,棺女們進山,雖見不到的鬼,但依然會出事。巫老在得知此事後,便上山和高瘦鬼裏的老大達成了獻祭兩個凡人靈魂這一交易。


    至於巫老為什麽不直接滅了後山高瘦鬼,恐怕連她都拿那些高瘦鬼沒有任何辦法。


    隻能用這種獻祭的辦法。


    薑遙對巫老這個人,心裏有了簡單的認識。


    有一點讓她想不通,那就是這種人為什麽會接下安葬兇屍這種事?完全吃力不討好。


    安葬兇屍,對巫老而言,有什麽好處?


    薑遙總感覺自己忽略了一個重要的點,絞盡腦汁,暫時想不起來。


    來到村口,六根槐木擺在旁邊,紅琴借來推車,然後三人推著槐木往製作棺木的地方去。


    在棺女村,並不是每一個棺女都要進組,安葬兇屍的。


    有一些殘疾的棺女,沒辦法做這些,便負責製造棺材。


    不止她們一組推著木頭過來,其他幾組也推了過來,棺材屋,一個臉燒毀的棺女走出來,指著一邊對薑遙她們道。


    “推到那邊。”


    她嗓音嘶啞,喉嚨也被燒了,勉強能說話,隻是說的話很小,離近才能聽清。


    小月依言,把木板車推到一邊。


    有木屑從屋裏飄出來,鑽進鼻子裏很癢,薑遙視線大致在裏麵掃了一遍,製作棺材的工具齊全,棺女也多,都是殘疾的,有斷腿的,還有兩條腿都斷了的。


    她們動作利落熟練,學了一手木匠手藝,一根原木在她們手中,沒多久便切割完畢,鋸木頭的聲音傳入耳畔。


    隻是——


    屋內光線昏暗,門口又站著臉上燒傷疤痕嚴重的棺女,薑遙不好進去看,隻能站在外麵,裝作無意地往裏麵瞅。


    不知是光線不好的緣故,那些製作棺材的殘疾棺女們,膚色泛青,不像活人。


    她離近門,都能感受到屋裏流淌出來的陰寒氣息。


    沒等她仔細觀察,小月在一旁道:“走了,我們早點迴去,等兩個時辰後,再來取棺材。”


    薑遙也不好多待,隻好收迴目光跟過去。


    走前,注意到燒傷的棺女一瞬不瞬地盯著她。


    右眼疤痕嚴重,遮住了大半的眼睛,白布裹著腦袋,前額沒遮多少,露出猙獰的瘢痕,頭發光禿禿。


    站在陰影裏,比鬼都嚇人。


    薑遙知道是自己的好奇,引來了她的注視。


    心下微顫,此人對任何視線都異常敏銳。


    下次一定要多多小心注意了。


    薑遙迴去的路上想著。


    迴到安屍堂。


    便見棺女們正將三具兇屍齊齊放在洗澡的木盆裏,木盆裏裝的不是水,而是泥土,將兇屍身體淹沒,隻露出半張臉在外麵。


    她們去後山砍樹花了兩個小時左右時間,而組長楚楚她們已經進行到第四個步驟,養屍。


    薑遙走近看,從三具兇屍露在外麵半個腦袋來看,傷口都經過了縫合,原本腐爛、翻肉的地方變得平整光滑。


    這應該是在更衣步驟進行的。


    但,薑遙從沒見過,安葬屍體前,要將屍體放在泥土裏的。


    她也總算想起一直被自己忽略的一點。


    昨晚雨夜,棺女們抬棺進了後山,早就挖好的墓坑被雨水灌溉至一半,楚楚她們依然將棺木放了進去,隨即挖土填坑。


    當時她就感到不對勁。


    四周陰木密密,夜雨潮濕陰冷,墓坑又蓄了一半的雨水,這對於棺木而言,是極其不利的。


    陰氣太重,躺在棺木裏的兇屍,經曆這麽一遭,真能安息呢?答案顯然是否的。


    這不是在安葬,而是在以屍養僵。


    薑遙心頭咯噔,出現兩個詞。


    ‘僵屍’


    以屍養僵,屍體生前必然是受盡折磨,含怨而死,成為兇屍。


    再用兇屍養僵,所養出來的僵屍,是極其陰邪的。


    “阿遙,你傻站著做什麽,去把缸的狗拿出來殺了。”


    薑遙順著她所指的方向,走到了屋裏角落裏,看到了一個水缸,打開木蓋,看到了蜷縮在缸裏的五六歲小孩。


    骨瘦如柴,但還活著,氣息很微弱,接觸到外界的光,艱難地掀開眼皮,眼珠渙散,與她目光對視。


    薑遙眉頭緊緊蹙起,握著水缸邊緣的手緩緩收緊,半晌,在紅琴的催促下,抬起頭,開口問道。


    “水缸裏是狗?”


    紅琴對她的疑問感到詫異,顯然沒想到她會問這種問題,隻好走過去道:“當然啦。”


    走到水缸前,一手伸進裏麵,將裏麵‘狗’一把拎了起來。


    薑遙看著她拎著小孩後頸,往案板那邊走。


    紅琴將‘狗’放在案板上,手抵在它鼻子前,隨即轉頭對楚楚道:“組長,這黑狗好像沒氣了。”


    楚楚在照看木盆裏的兇屍,聞言走過去看了眼,黑狗四肢無力,癱倒在案板上,她伸出手扯了扯黑狗的腿,便聽到黑狗發出‘嗚嗚’叫聲。


    楚楚鬆了口氣道:“還有氣,盡快放血吧,死了就麻煩了。”


    紅琴應著聲,埋怨地咕噥了一句:“這賣狗的村民越來越不行了,這種瘦弱的狗都送過來……”


    楚楚聽不得她抱怨,打斷道:“行了,快放血吧。”


    紅琴從牆麵抽出一把菜刀,就要往它脖子砍去。


    手腕忽地被薑遙緊緊攥住。


    紅琴見人是她,愣了一下,不由質問道:“阿遙,你要做什麽?這狗要是在放血時提前死了,我們今天任務就完不成了,你想被巫老關禁閉嗎?”


    薑遙唿吸微沉,沒有迴答她的話,而是指著案板上的小孩,問她們所有人:“你們看見的到底是狗還是人?”


    隨著她的話落下,所有棺女的動作都停了下來,紛紛朝她看去,眼裏有疑惑、奇怪,更多是看瘋子一樣的眼神。


    楚楚在這時出聲:“阿遙,你在說什麽?”


    薑遙整張臉陰沉到了極點,眼白泛起血絲,深知自己現在的行為是找死,但根本沒辦法看著她們將一個人當作狗,看著她們親手殺死一個小孩。


    “這是小孩,活生生的小孩啊!你們看不見嗎?組長,小月,紅琴,你們真的看不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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