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光束把封閉皿中的神代利世照的臉色蒼白與在他的大腦中隨意出走的利世小姐有著根本的不同。


    金木研呆在圍欄組成的隔離帶附近,對麵就是那五個玻璃型的巨型器皿,利世小姐此時正好奇的圍著關住她現實中身體所在的器皿轉圈。


    透明的合金玻璃能讓她仔仔細細打量著記憶中的軀體,布滿花樣年華的活力麵孔與不知名液體中浸泡的神代利世截然不同。


    蒼白,死氣,仿若屍體一樣的少女在特殊藥物的注視下永遠得不到清醒的機會,而不知道是什麽樣存在的利世小姐卻美好的一如初見的文學少女,雖然金木知道,她的本質也不過是個惡劣殘酷,甚至冷血自我的大喰……


    ……同他一樣。


    兩個麵容相似甚至說是一樣的少女同時出現在眼前的畫麵是稀奇的,但金木研卻沒有其他想法。


    “神代利世,我會感謝你的,如果不是你,我不會認清什麽才是真正的殘酷。”金木研站到白色燈光的下方,漂浮在液體中的神代利世聖潔的好似女神,但其實不過是近距離觀察後的錯覺,腳底的燈光使她能清晰的被人注視全身,然後記錄下最標準的數據。


    手掌放到合金玻璃的表麵,冰涼觸感透過皮膚神經傳遞給大腦,金木研顯得很是深沉,但是……他的一切都瞞不過利世小姐。


    因為什麽?


    因為……他的死亡就是為了得到她啊!


    “額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尖銳的笑聲在耳邊響起,利世笑的像是被娛樂到了,原本漸漸很少出現的她最近不知道為什麽,總是會冒出來,接著注視他許久,直到再露出那種了然諷刺讓他很是不愉快的神情後消失。


    現在看樣子,利世小姐是又打算說些什麽了嗎?


    金木研知道,這名少女就是如此自我,而他也習慣包容。


    “金木君,不不,金木研,你在像我表露你的決心嗎?”說完露出惡心的吐舌動作,滿臉嫌棄,“別搞錯了啊!我會出現在這裏,我的身體會被囚禁在這個裏麵,都是因為我輸了。”神代利世很灑脫的張開手,看向漂浮靜立著成為實驗材料的身體,眼裏流露出濃濃惡意。


    “倒是金木君,無論那一世你都沒有改變呢……”少女無聊的搓搓手指,紫發順著她歪頭的動作滑到眼前,紅唇開合,冷冷道:“早就是個殺人犯了,還會對人類那麽憐憫,明明在死亡的時候就有所覺悟了,然後現在呢?竟然還做出那副令人作嘔的樣子。”


    金木研漠然道:“我沒有。”像是不存在會被挑撥心神的堅硬表情。


    “哦哦,原來如此,既然不是憐憫,那麽就是……”神代利世惡意的挑起唇,“愧疚嘍。”說完好整以暇的等待他崩潰的表情。


    可是金木研睫毛煽動,冷漠的迴望著她,“我有必要對殺死我的人愧疚嗎?”完全沒有掉進她話語中人性陷阱的意思。


    “不不,我說的可不是這個,”神代利世點點嘴唇,眸子亮的不同尋常,“親手殺死金木研的感覺怎麽樣?一開始就成為加害者的金木先生。”


    瞳孔突然放大,金木研反射性掛起笑容,冰冷的,諷刺的,即使在他的眼中利世小姐嘴唇開合的動作簡直像是慢放後的電影,並且不停的重複播放。


    “你……在說什麽?”失去的聲音終於找迴,金木研因為力量屬性而加深的眸子此時黑亮的接近於深邃的程度。


    利世小姐就好像在挑撥金木研的極限一樣,很是愉快的說道:“啊呀,這一次的嘉納可不是主動對你出手的啊,正確說是你在知道一切後還選擇殺死了人類金木研,取得了改變未來的力量,但是你真的是因為力量嗎?”


    “……沒有力量我無法守護……”


    “說謊。”


    神代利世輕輕打斷金木研的辯解,在冷白燈光下殘酷的說道:“其實你隻是離不開我。”


    “……”因為心跳聲驟然加快加重,耳鳴乍然出現,金木研完全無法迴應利世犀利的言辭,隻覺得腳下的重力似乎都失序起來,使他的感官都變的飄忽而無法接受正常信息。


    “讓我想想,重生過來後你其實很高興吧?又一次是人類了,能夠和朋友在一起了,可以規避開被人虐待,傷害的未來,但是你的心中卻有一個地方在發酵著名為不安的情緒,”神代利世偏開頭望著架起無數金屬框架的屋頂,撇撇嘴,玩味的說道:“沒有力量的我真的有資格活著嗎?”


    “比你強的人死了,比你弱的也死了,但因為你擁有我,所以你成了最後活下來的那個,這證明我很強,”神代利世輕撫心口,“重生後的你沒有我,然後你會死的。”


    “你是這麽想的吧?”幾乎是瞬間,神代利世攀到他的肩膀上在他耳邊充滿笑意的呢喃,“不想再死了。”


    “說出來也沒關係,求生是本能,”在金木研揮開她之前,神代利世轉身大張開雙手,裙擺旋起漂亮的弧度。


    “可是你卻否認了自己是為了自私的活著而殺死人類自己的這件事,”利世走到一半停了下來,側頭看向身後,“很無恥的啊,你這樣很無恥的啊!什麽改變世界的理想啊!不就是想活著嗎?怎麽你讓其他人承認了這點你卻不去承認呢?”


    “因為再承認下去,你就會是個卑劣的人,你不能再用被害者的借口怨恨世界了。”


    “你承認你是個加害者了。”


    捧著臉故作無聊的模樣,神代利世很難過的說道:“你這樣可怎麽辦?利用是半吊子,本能是半吊子,價值是半吊子,什麽都是半吊子,你可怎麽辦?”


    “利世小姐,”金木研純澈的聲線與往日多了另類的味道,迎著利世看過來的視線,他溫柔的笑了起來,“誰叫我依賴敗者的力量呢。”


    神代利世一挑眉,他似乎是第一次迴嘴,卻漂亮的引起了她的注意。


    “利世小姐你是個失敗者,融合了你的血肉的我當然也是失敗者,所以我們才都死了,”金木研漫不經心的拔下一根銀發,這代表食屍鬼力量的蒼白。


    “我承認我依賴你,在那段黑暗的時光裏隻有這具身體潛伏的猙獰野獸能令我安心,暴走也好,吞噬也好,隻要能讓我活下去,我就會去適應,”金木研神情冷靜的不可思議,他是真的接受了那段時光中狼狽的自己。


    “重生後我一度麵對不了變得無力的身體,尤其是大腦裏無時無刻不在吞噬神智的那份痛苦竟然消失後,我第一個想法根本不是能重新開始了,而是恐懼可是我安慰自己,生活變的正常了,我努力一下一定能延續身為人類的人生,”金木研漠然的語氣就好像再說當時的自己多麽失敗一樣。


    “看看我的用詞,人類,就好像我已經不再是人類一樣,當時的我沒有想到,直到看到你,”金木研眼中的利世如同魔女,“自我,殘酷,過去與現在重疊,你一直沒有變過。”


    “多麽讓我羨慕啊,與我不同,你的心很殘酷,所以你活的非常舒服,與被逼迫的麵目全非的我不同,你還是這麽令我羨慕又憎惡的自我冷血,”金木研這時候終於露出了猙獰的眼神,“你讓我想起了當初有多麽無力,我現在的生活多像是夢幻泡影,一戳即破。”


    “自欺欺人的時間早就結束了,我早已不會被你的話動搖,”金木研挺直身體,並不修長的身高在此時竟有種挺拔堅毅的味道,“加害者也好,被害者也好,世界在我眼中是錯誤的,我就要修正,借口?那是弱者才會說的話。”


    “我奪取你的血肉填充自己,在弱小的時候用借口裝作沒有發現是‘我殺死我’這個冰冷的事實,可是你看我現在……”


    銀發灰眸的食屍鬼迴望著血肉之母,他生命序章中墮落的女神,尊貴傲慢的如同從本質已經逐步異化。


    “我還會需要你的輕視來提醒我自己的軟弱嗎?”


    沒錯,神代利世之所以存在就是因為金木研始終避而不談的獨屬於自己的罪孽,他因為恐懼死亡而殺死人類自己的事實。


    他是殺人兇手是殺死自己的兇手,找再多借口也沒有用,守護啊,改變啊,理想啊,同伴啊,統統是借口,作為人,作為一個生命,金木研不想死,僅此而已。


    在與喰種交手之後,他深刻了解到人類麵對喰種會多麽無力,現在再讓他去站在人類這邊已經晚了,他隻能去擔負起一切。


    利世小姐被他害死了,奪取了她的生命,殺死了嘉納報了當初的仇,可是這樣的舉措都更讓他灼燒內心,使他完全不敢去見英,因為一見,他所有的虛偽頃刻間都會被剝離,露出最真實的那個自己。


    大廳中的牆壁地麵燈光都反射著金木研此時冷凝到充滿壓力的臉孔,他動動嘴唇,接近麻木的麵部肌肉費盡力氣才讓他再度扯起一道微笑的弧度。


    不言不語,就這麽被利世小姐站在身前打量,像是突然發現他也是個怪物一樣。


    利世小姐是人工製造出來的喰種之母,本來是要培育成母體來進行人類進化方麵的實驗材料,但是她逃了出來,並且攜帶有最優秀的進化基因。


    其實說起來喰種本身就不是大自然創造出來的,而是人類,歸根到底正是人類自己的作死才弄出了食屍鬼這樣的怪物。


    我們都是怪物,誰也不要覺得誰普通。


    金木研望著漂浮在液體中沉睡的紫發少女冷淡的想著。


    就在這個沉寂的時候,實驗室內突然被不穩定的能量場鎖定,突如其來的異樣波動引起王劍共鳴,空間撕裂,剛剛還站在原地的人已經墜向迷霧般的高空,並且不斷下落。


    一陣窒息般的失重感過後,金木研悶頭砸在一頭純白巨獸身上,狼狽的掙紮起身,就看到額頭生有月牙紋路的猛犬在用那雙金色獸瞳盯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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