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世界沒有袪魔屏,修、魔和平快樂地生活在一起——那是不可能滴。之前廝殺了那麽多年,彼此死傷無數,雖然有過一次並肩的生死之戰,並不足以讓雙方笑泯恩仇,何況還有難以調和的不同三觀。所以,袪魔屏仍在,隻是不如先前壁壘分明,代替森嚴守衛的是互通有無的熱鬧集市,生意做得十分歡實。


    顧探微坐在依袪魔屏而建的酒樓上,眺望熙來攘往的集市,嘴角抿出一個略微不舍的笑容。折扇展開,又收起,在過去標配必然是繚繞眼風,而今……馬上就要退隱江湖囉,那些粉紅心不知會落到哪位小鮮肉身上。


    他自嘲地搖搖頭,舉起酒杯準備吟幾句酸詩,冷不防被人重重拍了肩膀,把滿腹愁緒拍了個煙消雲散。


    “喂喂,顧掌門怎麽一個人在這裏喝悶酒呀?這是什麽酒?好香!”雪鵬吸著鼻子湊到顧桃花麵前,口水都要流出來了。


    沒辦法,傳說中的酷鳥、神鳥是個大酒鬼,平時冷漠如冰山騙倒一眾少男少女,然而一見好酒便風度全拋。


    顧探微放下酒杯,把酒壺塞到雪鵬手裏,道:“想喝好酒找葉老板要就是了,你天天同他在一起還饞成這樣。”


    雪鵬打開壺蓋直接往嘴裏倒一口酒吞了,“嗯,好酒!小師弟你有這麽好的酒也不給我一壇,沒義氣!”


    沒錯,這間酒樓的老板就是葉息。他在大戰中賠了老本頗是不甘心,所以以恢複夢魔魂魄未條件向暗魔換取血晶石洞。弟控暗魔爽快地答應,讓他成功撈到第一桶靈石。之後葉息也不修行了,成天琢磨做生意,又是開酒樓又是開客棧,如今葉氏酒樓、客棧遍布修、魔兩界,葉.真.土豪不解釋!


    “我整天忙死了,哪知道他們進了什麽酒!大師兄你不要隨便給我扣帽子好不好!”葉.爾頓掀簾而入,帶著一股撲鼻的靈石味兒……和奶味兒。


    身為新鮮出爐的年輕土豪,葉息自然穿的好、用的好,怎麽看都是位青年才俊。然而此時,這位救世英雄兼富豪肩膀上係著背帶,一手拿著個奶瓶,一手托著個嬰兒,滿臉“沒看我帶小孩呢嗎別來煩我”的焦躁表情。


    顧探微打量葉奶爸懷裏的嬰兒,笑道:“這是……小師叔?我上次看到他還不是這樣。難道又重塑身體了?”


    葉息一臉糟心表情地吐槽:“沒有。不知道是怎麽迴事,他重塑身體之後就一會兒大一會兒小的,過段日子就要變。會走會跳的還好說,最怕就是變這樣子。唉,阿靈如今在閉關溫養,要不然我真想問問她,是不是師尊重塑身體的時候出了什麽紕漏,能不能補救啊!”


    顧探微的眼神停在嬰兒臉上,與那雙黑溜溜的眼睛對了個正著,狡黠的光一閃而過,轉向葉息的時候又變得無垢又無助。


    了然暗笑,顧桃花搔了搔鼻梁,道:“小師叔從小在無相門長大,沒體會多少凡人溫情,也是遺憾。如今正好補上。”


    “你說的也對啊。”葉息低頭看著懷裏的小不點,一臉慈愛地道:“小娃娃很可愛很乖,晚上不哭不鬧,說起來我帶他僅是稍微累點而已。”


    “你找我們來有什麽事?不會光是喝酒吧?”雪鵬放下酒杯問顧探微。


    葉息:“我可知道玉璿師叔和歡喜魔買了洞天福地雙修去了,人家曲姑娘都接管欲魔族了。你什麽時候接掌門之位?”


    顧桃花歎口氣,迴道:“你們馬上就會接到掌門大典的通知,以後隻怕難有如此喝酒的機會了。”


    雪鵬同情地出餿主意:“其實你不當掌門也可以,讓丹瑛師叔暫代或是另選嘛。”


    葉奶爸惡意補刀:“可以讓韋毅行來接位。他也算個人才,不為門派貢獻力量,成天往欲魔族跑實在不成體統。”誰讓韋哥是男豬呢,在原著裏無相門的掌門可是他接替的。


    顧探微搖搖頭,舉起酒杯自顧自喝完,轉頭望向不遠處的袪魔屏,桃花眼忽然就變得深遠起來。“該做的事總是要去做的。”他輕聲道。


    這個新生的世界需要人去守護,他們這幾個人肩上都擔著責任,而顧探微還額外多出一副重振門派的擔子。他可以遠在到天涯海角自個兒逍遙,可有些東西是刻進骨子裏的,逃也逃不掉。比如對無相門的感情,比如對師尊玉璿的承諾,比如自小就接受的修士教育,比如對自己的期待和自律……


    別人未必理解,而麵前這兩個滿嘴跑火車的大人,和一個叼著奶瓶,喔不,是靈力瓶的嬰兒卻一定會懂。因此接任掌門前的最後一頓酒,顧探微就想和他們喝——那個他最想見的人,卻是見不到的。


    “白師弟他……好嗎?”有很多話想問,躊躇良久隻問出了最俗的一句。


    “好!為了複活小微玩命地練功,眼看就要得償所願,你說他能不好嗎?”雪鵬道。


    握扇子的手緊了緊,顧桃花有點言不由衷地道:“真讓他做到了,很好。”


    葉息:“有話要帶給他嗎?”


    顧探微:“有勞將這柄扇子替我轉交給他。”


    葉息:“不捎話?”


    顧探微:“要說的話都在扇子上了。”他又拿出一疊玉簡道:“這些是我沒寫完的話本,請交給花無暇,煩轉告他:既然他披了我‘紅塵客’的法衣,請他幫我把這些坑都填上。”


    葉息掂了掂玉簡的分量,腹誹“紅塵客”坑品忒差,又未新.紅塵客.貓妖點了根蠟。


    一頓酒喝得甚歡,等師徒三人迴到繁花穀已月上中天了。


    雪鵬得了好酒,找師伯白鏡汀一起品嚐。旁邊殷陌和花無暇正在討論話本情節。現在殷陌在寫話本以外又找到個新愛好——當老師指點話本界的新秀,為話本界培養後繼人才,貓妖也很勤奮投入,作為資深讀者,他肚子裏有好多故事,不過他最想寫的還是跟雪胤師尊一起曆險拯救世界的故事,豬腳當然是他自己和忠犬小寶orz。


    看到顧探微的那疊玉簡時,花無暇發出一聲慘叫:“為什麽我要填那麽多坑?”


    葉息冷酷道:“誰讓你要披‘紅塵客’的法衣。”


    貓妖揪著一腦袋貓毛叫:“我不披可不可以!”


    殷陌更冷酷地道:“那你會失去他原來的讀者,一切從頭開始也不是不可以。”


    “啊啊啊!讓我怎麽選擇嘛!”(挖坑折壽,填坑辛苦,謹慎選擇,遠離坑王。)


    葉息丟下無故欠下一屁~股文債的貓妖,和已經改性花的小寶,給白雪送去了顧桃花的折扇,施施然去看查看了正在新建的靈力池溫養的神器——在大戰中沒有完全損壞的,包括天機鏡、鳳皇(要還給顧桃花)、神舞、驚邪(要還給韋毅行)、東皇鍾、封天印。看著這些逐漸恢複光彩和神力的神器,他心裏那叫一個美,就憑這幾樣東西,他已經是修、魔兩界最壕的人了!也許以後可以開展個租賃業務,設個禁咒讓這些神器隻可以用一次,然後將他們租出去賺靈石(啊喂!)。


    帶著滿足的心情,他背著嬰兒師尊迴到房間。解下背帶把睡熟的孩子放在榻上,準備自己去沐浴,誰知一轉身,小孩就不見了,再一轉身,麵前就多了個果男。


    “啊?啊!師尊!你怎麽出來了?”葉息被嚇一跳,下意識地叫出聲。


    雪胤淡淡一笑:“興許是白天靈氣吃多了。”


    有這種說法?


    不等葉息反應,雪胤已經伸手把他抱了起來。


    “哎哎,你要幹什麽?”


    “沐浴。”


    “你等會兒,我有事跟你說……今天追風傳信來說戰鬼那邊有事需要你出麵……嗚嗚……我說師尊你不要一見麵就那啥……啊啊……”


    “多嘴。”


    葉息碎碎念很快被雪胤淡定地鎮壓了。


    雪胤如今仍然是戰鬼族的族長,但他是個很少露麵也不管事的族長,日常事務都交給大祭司和追風管理。


    不過族長大人此刻心裏眼裏隻想和徒弟做壞事,公事什麽的以後再說(戰鬼族人好心塞)。


    而住在隔壁的白雪正沉浸在粉紅的憧憬中。桌上的月之心散發出淡紫的幽光,照亮了他的側臉,在他雙眸裏播撒希望——那是光亮中心蜷伏著一團模糊影子,不久的將來,這團影子會實化,變成一顆種子,然後是一個嬰兒,再慢慢長大成另一個小微,一個擁有小微記憶的真正的人。


    諦聽的壽命很長,他有足夠的時間等待那一天的到來。


    想到這裏,他忍不住笑了。隨後目光偶然撇到桌上的扇子。顧探微說所有的話都在扇子上了,於是他展開折扇,兩行俊逸的字跡跳入眼簾:故友江湖遠,憐取眼前人。


    是啊,有什麽比眼前的幸福更值得珍惜的?


    白雪微笑著合上折扇,仿佛是合上那段驚心動魄的冒險,以及,或許是另一個時空中某位作者筆下的傳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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