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虛不知他心裏的計較,見他呆呆怔怔,隻當他秘密泄露不知應對,便上前一步冷笑道:“雪胤,你今日還有說法?”


    另幾位修士還未從震驚中迴過神,瞪著雪胤皮膚上的圖騰嘀咕道:“不會吧?他真的是戰鬼?”


    “那些圖騰總不可能是假的吧?”


    “是啊,沒事誰會在自己身上弄魔族標記!”


    “還有他拿著的可是天晶劍!難怪他戰力會那麽強,原來是戰鬼!”……


    雪胤終於抬起眼皮,漠無表情地從他們幾個臉上一一掃過。那目光並不冷酷兇狠,但接觸到的修士,盡管都是三境內一等一的高手,竟不約而同地生出入骨的寒意。他們下意識地扣緊飛劍散開,將雪胤包圍在中間。


    靜虛真人望著點頭道:“當年我一直擔心梅傲雪會生下戰鬼妖孽,掌門師兄卻再三保證你身上並無魔族血脈,原來他居然為了與薛師弟的私誼,封住你身上的魔氣帶到鹿湄山教養,甚而傳你無相門絕技,終是養虎為患,讓那麽無辜修士慘死你手下!唉,師兄真是糊塗啊!”


    “兀那老兒,你不要把屎盤子往我師尊身上扣!”


    葉息不等雪鵬落地,自己先跳下來,穩穩地站到雪胤身邊,也不顧尊卑長幼了,指著靜虛破口大罵:“你哪隻眼睛看見師尊殺修士了?!臉上有個圖騰就是戰鬼?改天我在你臉上也畫一個,是不是你也是戰鬼?!明明就是你嫉賢妒能,故意誣陷他,誰不知道你身為上品金丹差點被師尊打得滿地找牙,你恨他多久了都!還有你們,都是三境的能人長點兒心好不好?我師尊要是魔族幹嘛為三境做那麽多好事、救那麽多人?他不會去魔界混個魔尊?怎麽都比在這裏受這老頭子的氣好吧?!”


    眾人被他說得俱是一愣,靜虛則早氣得須發亂飛。


    葉息覺得這番話說得實在太解氣了,早憋著想罵靜虛老頭!你能把那些無頭案亂按到師尊身上,我也可以杜撰你被師尊胖揍,耍無賴誰不會?


    雪鵬落到雪胤身後,白雪和他均和葉息並排而立,以示對師尊的支持。隻有顧探微略略遲疑著往前邁一步,攔在他們和靜虛之間。


    靜虛怒極反樂,並沒有暴跳如雷,而是輕蔑一笑,道:“黃口小兒,我不與你逞口舌之快。”他轉頭對身後幾位高手笑道:“我今天就讓你看看證據,好叫你心服口服。”


    葉息心裏咯噔一下,暗道:完了!果然被老匹夫搶先一步!


    顧探微疑惑地扭頭看他。見小僵屍麵色凝重,已沒有剛才的囂張樣兒,他若有所悟地攢起眉頭,將目光投向雪胤。


    雪胤麵無表情地執劍而立,已變作了一座沒有氣息的冰雕。


    靜虛一抖袍袖,一個類似水晶材質的圓球滾入掌心。他一手捏球,一手向內注入靈力。一道光束從自球中射出,霎時變作一幅幅畫麵——又是在秘境裏見過的3d投影。不過,這投影並非暗魔的幻影,而是死去的人因為記憶深刻留在某處的記憶,被收集起來以靈力還原。這種還影術對靈力要求較高,鮮少使用,但絕大多數修士都見過或學習過。


    隻見畫麵開頭是薛胤征和他的妻子梅傲雪——就是葉息夢見過幾次的美女,在逗弄懷中嬰孩,薛家長輩坐在一旁微笑議論,下人們也紛紛湊趣,氣氛十分和睦歡喜。之後畫風陡變,薛宅內血雨腥風,人們哭喊奔逃,卻無論如何打不開大門。滿目的鮮血、殘肢和屍體,不斷有人倒下,血潑油漆似的把大宅浸染成刑場!


    這慘案的始作俑者竟是那位美麗的少奶奶。梅傲雪披頭散發持劍亂砍亂殺,若倒下的人還有唿吸,她定會殘忍地補上一劍。她的衣裙已經被血染得看不出顏色,一雙美目變做赤紅,一邊脖頸臉頰覆蓋著黑色的老虎圖騰,令她的容貌猙獰兇殘如惡鬼!


    膽小如白雪忍不住驚叫出聲。


    雪胤的冰雪麵具龜裂了,扭出一道痛苦的縫隙。


    梅傲雪身後跟著幾個同樣有老虎圖騰的男人,瘋狂地逢人就殺,不一會兒功夫,薛家上下幾百號人全死光了。


    混亂的慘叫聲停止了。宅院裏出現了短暫的寂靜。梅傲雪以堪比《殺死比爾》女主角那種血淋淋的造型慢慢地轉過身,拖著手中青黑泛血光的重劍,一步步走向大廳。


    雪胤認得她手中之劍乃噬魂,心中像有所預感,浮上恐懼和絕望。他沒有勇氣再看下去,可是眼睛卻一動不動地跟著母親往前走。他聽見自己的心跳,急促得要將胸口拱破一般,他甚至可以感到雙腳顫抖得幾乎站立不穩,可是他沒有尖叫沒有昏倒,眼皮都沒眨一下,隻是靜靜地看。


    葉息悄悄退到他旁邊,隔著袍袖去握他的手,然而這一次,他並沒有迴應。那隻熟悉的大手像是失去了溫度和知覺,自顧自冰冷地顫栗。


    梅傲雪走進了大廳。她冷漠地從公婆的屍體上垮過去,徑直走到丈夫身邊。


    薛胤征沒有死,但他臉上的表情卻比死了更灰敗慘淡。他半躺在地上一瞬不瞬地望著妻子,身旁躺著繈褓中的嬰孩。他的眼裏分明有淚,淚水和著臉上的血汙,流下來時,像血。


    梅傲雪站在他身前,居高臨下地對他說了些什麽。那張肖似雪胤的臉容露出一個苦澀、悲痛、悔恨卻無比絕然的笑容,爾後他迴了一句話,顯然激怒了梅傲雪。她柳眉倒豎,赤目似要噴出火來,舉起噬魂朝丈夫的胸口狠狠刺去……


    白雪這次的驚叫大了一些。顧探微和雪鵬則低下頭不忍心看。葉息明顯地感覺到雪胤在發抖。他還來不及去安慰,雪胤竟甩開了他的手。他不依不饒地去抓,隻捉住一角衣袍,隨後也如流水般掠過他的指尖,留都留不住。


    雪胤已往前邁步,緩緩地逼近靜虛。


    薛胤征仍活著,不待梅傲雪下殺手,有個戰鬼跑進來著急地對她喊,梅傲雪恨恨地瞪了地上垂死的男人一眼,提著劍轉身跑了。後麵的事情,葉息在魂之秘境裏都看過,沐陽真人趕到殺了幾個戰鬼,卻救不迴他的薛師弟。薛胤征大概是重傷難治,又被噬魂所傷,他曉得噬魂的惡毒之處,因此托孤之後便要求沐陽將他殺死,既絕了入魔的後患,也免得自己再受愧悔悲痛之苦。


    師祖果然是好人orz!


    影像定格在梅傲雪披血的背影上,煙霧般倏然消散。荒山依舊空曠黑暗。


    雪胤和靜虛站得很近,四目相對,靈氣暗中外溢,在黑夜裏卷起一陣疾風。


    圍觀群眾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刺激,比木雞還要呆三分。靜虛略帶得意的聲音讓他們陡然迴神。


    “梅傲雪這個魔女乃是戰鬼後裔,祖上大約是犯了什麽罪,被戰鬼追殺逃過袪魔屏,藏匿在袪魔屏附近的農莊裏,與當地凡人結婚生子,竟躲了上百年。然而戰鬼始終是戰鬼,難改其妖魔本性,每一代最後都是發瘋、殺人、被誅。隻是魔族狡猾,其後人總能僥幸逃脫,跑到別的地方繼續躲藏,甚至找到了掩蓋身上魔氣的法子。


    薛師弟當年喜好遊曆,偶遇魔女被其美色所惑,與其成親生子。豈料某日魔女狂性大發,勾結戰鬼族人將薛家滅門,並殺害薛師弟,待掌門師兄與我們趕到時,為時已晚。薛家幾百口人盡遭屠戮,薛師弟也身受重傷命不久矣。我們殺了魔女的幫手,魔女卻僥幸逃脫至今未找到。


    他——”靜虛指著雪胤,厲聲道:“就是當年魔女梅傲雪之子!”


    靜了幾秒,一位修士忽然問道:“既然他乃魔族後裔,貴派前掌門為何還收他為徒?難道沐陽真人不知養虎為患?”


    其他修士深以為然地附和。


    靜虛坦然道:“梅氏掩藏魔氣的手段了得,薛師弟與她結婚都未發覺。當年他隻是個嬰兒,在他身上並未發現任何魔族征兆。掌門師兄憐他是薛家唯一骨血,不忍殺之棄之,希翼將他帶迴無相門悉心教導,引他修行正道或許可以防範他重蹈其母覆轍。再者,有我們這些老東西看著,若他定要往那邪道上走,我們絕不會手下留情,第一個就要清理門戶!


    此子多年來行為端正,為本門出了不少力,從未露出半點入魔端倪,是以我等一直以為他那點魔族血脈早得淨化,卻不料他早已入魔,還得了天晶這種悖主魔兵,實在是我等失察……”


    說到這裏他痛心疾首地搖了搖頭,深深喘一口氣,猛地挺直脖頸肩背,慷慨激昂地道:“往事亦已,多說無益,今日我就替本門清理門戶,除魔衛道,已慰掌門師兄在天之靈!懇請在場諸位助靜虛一臂之力!”


    眾人一時靜默無語。靜虛說的理由和請求都十分合理,不過……他們也說不出在猶疑什麽,反正是信息量太大,腦袋被繞昏了暫時不知該作何反應。


    “除魔衛道是我等的責任!我們四麵八方地聚在一起,千裏迢迢來到這裏,不就是為的這個?如今魔族猖獗,袪魔屏岌岌可危,誰知道這妖孽是不是給他們做內應的?無論是靜虛前輩維護無相門的聲譽,還是我等護衛三境清平,除掉這妖孽都是義不容辭刻不容緩!”正是憋著報仇的晞古真人。他這一番話說得有理有據,振振有辭,讓人難以反駁,成功地喚起了修士們刻入神經裏對魔族的仇恨和忌憚!


    猶疑什麽的暫時放到一邊,除魔先!腦袋不清醒的修士們,已經把靈璣做的惡不由分說地記到了雪胤頭上,頃刻間同仇敵愾、群情激昂,飛劍撥得那叫一個快!雪亮的劍光統一對準雪胤師徒,戰鬥一觸即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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