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下實在太出人意料!


    花無暇眼睜睜看著,前一刻還和自己熱烈討論話本的顧師兄,後一刻就對師尊拔劍相向。龍吟劍從他眼前筆直劃過,森然劍氣打在他臉上生疼,順帶削斷了他鼻尖上的幾根貓毛。


    龍吟劍如遊龍出/水直撲雪胤。雪胤往後微仰上身,用手裏的清竹劍擋住這突然一擊。


    顧探微撤迴劍,身形晃動間連出幾招,劍光交織成一個光球,將雪胤牢牢包圍其中。


    又一聲龍吟,雪胤再次架住龍吟劍。這迴他加了幾分力,劍刃碰撞間火星四濺,顧探微被震得往後連退數步,徑直退到院子中央。


    顧探微橫劍於胸前,笑吟吟地道:“小師叔,我這逐日劍法耍得如何?”


    雪胤麵如寒霜,眉間已浮起一層薄怒,道:“探微,別胡鬧!”


    “我這不是鬧,是討教。”話音未落,劍已如閃電般刺出。


    清竹劍在雪胤掌中轉了一圈,旋起一陣綠色旋風,乒乒乓乓絞出一片碎影。


    雖是討教,顧探微卻是全力以赴。聞聲趕到了葉息、白雪隻看到空中一條銀龍須發怒/張,銀鱗片片豎起,發出震動天地的咆哮直撲雪胤。


    葉息半張著嘴,陣陣地望著兇猛的銀龍,心頭大感震撼。


    ——這就是劍意!


    顧探微的龍吟劍乃龍骨鍛造,所以他飛劍的劍意就是這條銀龍!


    而雪胤立在銀龍掀起的風暴中央,白發白袍獵獵翻飛,清竹劍大開大合,裹著流光線影紛紛揚揚,若綠葉飄灑,遮蔽天地,瞬間將銀龍包圍其中。


    銀龍一聲嘶吼,竟有痛苦之意,銀色的鱗片上隱隱有血線滲出。


    成千上萬的竹葉倏然收縮,重新化為一柄寒光凜冽的利劍,如仙人般飄渺安詳的雪胤持劍躍起,出鞘之鋒殺意陡起,灼灼激蕩,一劍劈開龍身,直指顧探微喉間。


    那一刻,葉息看到,師尊平靜如水的眼眸裏泛起一抹紅色,隱在幽黑的瞳仁中,仿佛幽冥地獄的點點索命魂火,又仿佛是對手血濺三尺倒映在他眼中。兇戾狠絕,宛若一個陌生殺手,哪還有半點師尊的影子?


    在場諸人眼看清竹劍毫不遲疑地刺向顧探微,不約而同地驚唿出聲,因為雪胤真人的樣子讓他們都以為,他會不留情麵地斬殺眼前的同門師侄!


    劍尖貼著顧探微的皮膚停住。


    顧探微手持龍吟劍呆呆地站著,任由劍尖抵住咽喉,餘下的劍意擦刮著他的皮膚,令他冷汗涔/涔而下。


    眼前的小師叔太陌生了,那眼中咄咄的兇光堪比最狠毒的妖魔!


    不知究竟過了多久,也許隻有一息,但在顧探微的認知裏卻極為漫長。雪胤真人終於緩緩放下劍,眸中血色也打著旋被黑瞳盡數吸收。他大力拂袖轉身,扔下一句冷冰冰的話語:“以後別再迫我用劍!”


    兩扇房門再次再他身後緊緊闔上。


    顧探微茫然地盯著房門雙肩垮了下來,持劍的手無力垂下,劍尖扣到地麵,發出嗡嗡迴響。


    除了這迴音,再沒有一丁點聲響,院子裏陷入一種詭異的安靜。


    在場其他人(妖),都被剛剛那場大戰駭住了,同他一樣茫然。


    別人可能沒看見,但葉息因為站的角度,卻是把雪胤臉上的表情看到清清楚楚。有那麽一瞬間,他想起了在幻境裏所見的,身上有齙牙老虎紋身的黑發師尊。


    麵前的雪胤真人同那個幻象,在神情上幾乎一模一樣!


    他心裏略過無數猜測,像有一團沉重疑雲壓下來,壓得他喘不過氣。


    雪鵬不知從哪棵樹上躍下,陰著臉向顧探微一指,沉聲埋怨:“你這個惹事精!”


    顧探微也不迴嘴,心事重重地垂下眼簾,還劍入鞘。


    黑色大門又被推開,雪胤風一般卷出來,往顧探微懷裏虛探,一把將順風耳搶到手中。他淡淡地向顧探微道:“彩頭。”


    顧探微已經恢複原樣,沒事人般笑道:“應該的。不過這是我師尊所賜,可不可以換一個別的?”


    雪胤真人不理他,將順風耳拋給葉息,道:“給你,法器。”


    顧探微無可奈何地聳聳肩,自言自語地小聲道:“真是捅了個馬蜂窩。”他轉向葉息,試圖說服小僵屍:“雪團子,我跟你換個其他法器吧?”


    葉息早收起順風耳,故作天真地道:“這是師尊賜的,不行咯。”


    顧探微還想說話,雪胤及時截斷他,寒聲道:“你們還站著做什麽?很閑嗎?”


    瞎子都看得出他心情惡劣,確實像個一點就炸的馬蜂窩,誰敢去觸他的黴頭?不等他發完話,眾人均以迅雷般的速度散了個無影無蹤,隻剩下顧探微一人站在院裏。


    他對著雪胤背影嘟囔道:“嘿,真倒黴。”


    葉息拿著順風耳看了一會兒,覺得此法器頗有實用價值。將碧玉球貼在耳畔,認真聽了一迴牆根。


    他聽到雪鵬偷喝流霞醉;聽到白雪嘮叨小微;聽到顧探微同小貓妖討論話本;至於雪胤真人那裏,則安靜得連喘氣聲都聽不到。


    他抱起小寶,對著形似哈士奇地狗臉道:“師尊到底怎麽啦?”


    小寶皺著狗眉,像是在思考他的問題,然後對著順風耳輕吠幾聲。


    葉息明白他的意思,搖頭道:“算了,哪有那麽多時間聽牆角?還是練功是正經。”


    *****


    子夜,正是月上中天、萬籟俱靜之時。


    雲綬山西麵的入山口忽起了一陣夜風,一條黑影踏風而來。


    來者裹著一件黑色兜帽披風,幾乎遮住了整張臉,隻在月光下露出一點蒼白灰縞的皮膚。他雙手攏在衣袖裏,走得飄飄忽忽、無聲無息,明明是腳踩土地,卻像是在地麵上飄一般。整個人宛如一幅黑色的剪影,幾乎沒有重量。


    他在入山口的一株桃樹前停下來。


    雲綬山因為靈氣充沛,花木四季不墮,這株桃樹也開滿了滿樹粉色桃花。因為太過絢爛,在月色下竟有幾分豔糜的鬼氣。


    黑衣人保持著袖手仰頭的姿勢,好像一位月下賞花的惜花人正在對月看花。


    良久,他伸長蒼白枯瘦的雙手,貼著樹幹仔細摸索了一迴。隨後,從披風下拿出一柄闊劍,以極緩慢的速度拔/出劍。


    那劍有三指寬,劍刃在銀白色的光照下呈現出一種青黑的色澤,麵光的一側隱隱閃爍著暗紅血色。


    竟然是那柄傷了無相門兩位金丹修士的魔劍——噬魂!


    黑衣人雙手握柄對著桃樹舉起噬魂,大力揮出,橫著左右各一劍砍到樹幹上。


    噬魂落處,鏗鏘聲起,好像不是砍一棵樹上而是砍在石頭上一般。桃樹劇烈地搖晃起來,花瓣如雨飄灑,每一片花瓣就似一柄小小的飛劍,花雨變成劍雨紛紛砸向黑衣人。


    他揮動噬魂,擋住了一輪狂風驟雨般的迴擊。


    然而,隨著那雙握劍的手冒出兩股黑煙,他像是無力持劍一樣鬆開了手,噬魂咣當落地。空氣裏彌漫著一股焦臭,他張開雙手,手掌赫然被燒出兩個坑洞。


    黑衣人怔怔地盯著手掌看了一會兒,蜷起手指,無奈地歎了口氣,低聲自語道:“太弱了。”


    他顧不得手上的傷,頂著再次被燒的疼痛,彎腰拾起噬魂,還劍入鞘。


    如來時一般,又起了一陣冷風,旋起他的衣角。他似乎有些不甘,迴頭再看了桃樹一眼,方抬腿邁步,瞬間飄出很遠。


    不過眨眼間,黑色的背影已融入了墨汁似的黑夜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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