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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比魔界顛覆更可怕的災難?


    曲笙心頭一震,恍惚間,最先想到便是現在已陷入內亂的七國聯盟,還有被破壞的歲無大祭,任家所研製的異術傀儡……種種不合常理的變故都在她心頭蒙上一層陰影,直到現在,夜帝王提出這個可能性之後,她才意識到,現在的人間已危如累卵。


    而最關鍵的是,人們根本不知道誰才是真正的敵人!


    是楚國檀淵宮的修士?


    七國吞並本就是一場外人無法插手的內亂,自曾檀隕落,七國就已失去了平衡。


    是那些意圖破壞九重天外天靈核的綠瞳人?


    直到現在,以九重天外天的人力物力都無法探尋到這些人的下落,更何況還有各個已派出暗部調查的宗門也在明察暗訪,竟一無所獲。


    是任家?


    若不是常鈞語探入任家內部取得了證據,就連她也沒想到任家居然有如此野心,可常鈞語的證據足夠將任家推上台前嗎?數萬年曆史的世家大族,在這個修真界已有盤根錯節的利益勾結,僅憑一個證據,遠不足以扳倒任家。


    這些信息在曲笙腦海中一閃而過,她對夜帝王道:“晚輩鬥膽問上一句天機,這劫難,應在何處?”


    “不知道。”夜帝王笑著迴道。


    曲笙懸得好高的一顆心差點被噎得下不來,但他笑得如此純良無辜,曲笙隻好無奈地道:“竟也有前輩不知道的事。”


    大抵在這些從小聽著夜帝王傳奇長大的修士心中,他已是修真界所能達到的巔峰,甚至連古神厄離都被他耍得團團轉,而真切地在魔界看到夜帝王神識的曲笙,更是覺得他深不可測,就算說有通天之能也不為過,誰能想到他也會直白地說“不知道”三個字。


    “我又不是神,更何況就算是古神,也並非無所不知。”夜帝王站起身,他輕聲道,“我的時間不多了,還是盡早把我的傳承留下來吧。”


    夜刃抬頭看他,嗚嗚地叫了一聲,不舍地咬他的衣擺。


    “小東西也舍不得我,嗯,以後要好好跟月刃相處啊,我知道你們也受了不少苦……可憐你們性子都單純,怎地就沒學得你們主人半分謀算,唉,想來是我太寵愛你們之故,嗯,別撒嬌了……記住,要好好修行,以後,去看看那些我未曾看過的風景……”


    夜刃:“嗚?”


    他卻沒再說下去,隻對曲笙道:“很可惜,這裏沒有天才地寶,也沒有功法秘籍,但我現在所說的話,是我與師父路三千曆經無數試煉和磨難,最後才得出的成果,曲笙,你可還記得《身在此身》中,我與師父的理想嗎?”


    曲笙怎會不記得,她道:“……我希望有一天,這人間再無修道資質差別,人人能修煉,人人都有得道的機緣,天下平等,一視同仁,方為大同世界!”


    四周草木寂靜,夜帝王的眼眸亮極了,燦若星子。


    無論過了多少年,他再次聽到這段話,仍會莫名激動,然而在他的修煉生涯中,隻聽路三千說過一次,便將這個大膽的夢想牢牢記在心裏。


    無論他經曆過多麽輝煌的過去,那些個人成就在這個夢想麵前,都失去了它們璀璨的光澤,唯有這個理念如同點點星火,點燃了他心中的熱血。


    他朗聲道:“天下修士,所修所練,無不受‘資質’與‘靈根’的製約和影響,我師父研究出了改善資質的法門,卻仍無法解決靈根之困,他自知自身機緣已到極致,才會心灰意冷自願進入羅浮兩界門,一是因為他對自身的失望,二是因為他仍抱有希望,他試圖借由羅浮兩界門的封鎖力量,希望自己真的能看到大同世界的一天,希望看到夢想化為現實。”


    曲笙這才知道路三千進入羅浮兩界門的真正原因,修士一旦進入渡劫期,飛升便是早晚的事,路三千為了能留在人間,才自願進入羅浮兩界門。


    “我已得路三千前輩所傳授的改善資質法門,夜前輩,他曾說我是第二個成功打通七百二十世界的人。”


    夜帝王大笑道:“不錯,我便是那第一個,如此,我們確實有緣。”


    “那麽,路三千會看到那一天嗎?”她低聲問道。


    夜帝王負手而立,鏗鏘有力地道:“他會看到!因為我現在將要傳授給你的,便是能讓雜靈根修士與單一靈根修士一樣修煉的法門,我要的不是你一個人飛黃騰達,我需要的是整個人間,整個修真界,從此都不再有靈根歧視!我要這人間,有靈根者皆有邁入大道的可能;隻要勤奮者,皆能得到與他人同樣的迴報;我要所有修士,一視同仁,眾生平等,萬物開泰,留下一個真正的……”


    大同世界!


    曲笙聽得握緊了拳頭,極力平複自己的情緒,可她無法壓製內心的激動。


    因為資質和靈根,她遭受過多少白眼,可她命好,有師父疼愛,有師兄師姐照拂……可資質和靈根的問題永遠客觀存在,她身為蒼梧掌門,卻隻是一個沒辦法正常修煉的廢物,她一次次晉階失敗,一次次陷入絕望,雖然這些都沒能壓垮她,可夜深人靜時,她也不甘,也想問一問老天,是不是資質之差,無論如何勤奮都無法彌補,天道對於修士,本就無公平可言?


    放眼如今的修真界,自修真狂熱之後,五靈根的修士已被當做牛馬一般,極少有宗門收留,大多淪為修仆,被丹藥催生之後,便如奴隸一般過活,像安塵那樣,生死皆不由自己,被控製之後,任由凡人驅使打罵。


    她覺得不應該……這世界本不該這樣,但她無法改變這一切,她對自己都束手無策,又何況幫助其他人?


    可現在,終於有機會了!


    “兩位前輩的夙願,何嚐不是曲笙之夙願?請前輩教我!”


    夜帝王緩緩向她走來,邊走邊道:“你可知為何單靈根修士是天造地設的修真奇才,為何雙靈根修士的修煉速度要慢上很多,而五靈根修士,為何能步入修道之門的不足萬一?那是因為每個修道之人的都有極限,肉身是靈力的容器,一定程度的肉身,隻能承擔一定分量的靈力,故而我們要不斷地晉階,突破我們容器的上限,提升至下一個容量,此時和靈根都會隨之放大。而正是因為容器有極限,所以裏麵儲存的靈力越純,可以最大化釋放的威力也越大,修行的速度也就越快。”


    夜帝王在曲笙身前一丈處停住,抬手一指,一道靈力匯成的圓柱漂浮在空中,泛著火紅的光芒。


    “如果我們把的容器看做一管充滿靈力的圓筒,那麽圓筒內靈力越純,這個圓筒能達到的長度就越長。”


    說罷,空中發光的圓柱開始伸長。


    “這便是單靈根。然而如果是雙靈根呢?”


    夜帝王用指臨空一分,剛才的圓柱被從中剖開,變成兩段圓筒,發著不同色的光澤。


    “就像這樣,每個靈根能獲得的靈力上限就變成了原來的一半,無論你如何修行,最終你的上限也達不到單靈根的地步,而且你要同時給兩個靈根充滿靈氣,你的修煉速度便會遠遠遜於單靈根。但好在,雙靈根也隻是慢了一些,隻要努力,也一樣可以追上單靈根修士。”


    空中的兩段圓柱開始增長,速度明顯比剛才一個圓柱慢了許多。


    “現在你已明白靈根運作的機製,五靈根被人看不起的原因,便是因為資源分割太多,導致修煉速度太慢。”


    空中的圓柱變成五根,五彩斑斕,煞是好看,它們保持同一個速度開始緩慢增長,在還沒打到單一靈根一半的時候,“嘭”的一聲消失。


    夜帝王歎道:“五靈根修士的修煉速度會遠遠低於單雙靈根,以至於你的壽限不足以支持你每一階的修行和晉階,所以修真界極少有五靈根修士能修成高階修士。”


    曲笙低聲道:“除非像前輩一樣有強橫的機緣作為輔助,否則五靈根修士根本無法突破這個壽命的瓶頸……”


    “是的,我師父窮盡一生心力,幫助五靈根修士修煉,他幾乎毫不吝嗇自己的資源,然而……他失敗了,僅憑機緣無法解決五靈根的根本問題,反而會害了一些人……所以師父最後心灰意冷,進入羅浮兩界門。我亦嚐試了許多方法,機緣灶便是我的設想之一,希望用這種法寶來幫助五靈根修士修煉,但這同樣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曲笙目瞪口呆,原來機緣灶的發明竟也是為了幫助五靈根修士修煉,如此……路三千和夜帝王,究竟為了他們的理想,做了多少次嚐試?


    “其實我與師父一樣,有過許多關於靈根理論的設想,我們都曾經想過,靈根原本的容量其實都是一樣的,五靈根之所以修行速度緩慢,便是因為分成了五份,那麽,如果我把五個靈根接起來,不就和單靈根一樣了嗎?”


    空中又出現了五段五色圓柱,它們首尾相接開始伸長,在達到極限時又怦然碎裂。


    “但我還是失敗了,五種靈根天生互相克製,僅是拚在一起,根本無法修煉,這也是這十萬年來為何無人突破這個困境的原因,並非沒人嚐試,而是有無數的人在嚐試的過程中失敗、失望……我來到魔界,一直在深淵之地領悟如何變革靈根,但是我也有極限,曲笙,我不是神,隻是一個僥幸得了些許機緣的普通修士而已,人類該有的迷茫和困惑我都有,人類有的壽限和身體極限,我也有,人人尊我為‘夜帝王’,卻不知我活了多久,就被這個問題困擾了多久,我跟師父一樣固執,固執到不願飛升,所以,為了避免在破解五靈根的困境之前飛升,我來到魔界,給自己下了無法晉階渡劫的禁咒,以便能最長的延續我停留在人間的時間。”


    路三千和夜帝王,每個人都離飛升那樣近,可他們一個為了躲避飛升隱居在羅浮兩界門,一個為了能停留在人間為自己下了禁咒。


    這又何止是偏執?


    夜帝王輕聲道:“幸好,在我壽限的最後,我終於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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