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


    眾山皆青,焰光耀空。


    清清亮亮的玉光垂下,如簷下滴水,絡繹不絕,叮當作響。


    景幼南睜開眼,敲響玉磬,在悠揚的鍾聲中,朗聲道,“諸位道友,半月已過,隨我前去破陣。”


    說完之後,景幼南展袖起身,腳下生雲,平地升騰,嫋嫋而上。


    薑聞等六人整理衣冠,或是駕馭遁光,或是祭出法寶,跟在後麵,呈扇形鋪開,明光千裏。


    下一刻,


    祥雲衝霄,輝光映月,天地之間,玄音大作,浩浩蕩蕩,八方皆聞。


    嘩啦啦,


    這個時候,橫在極天上的天河突然傳出陣陣水音,由小到大,初始之時,尚不可聞,隻是不到三個唿吸間,已經排山倒海,充塞天地。


    在水音壓製玄音之時,水光一閃,顯出青蛟王的影子,金冠錦衣,額開三目,他掃過在場的玄門眾真人,笑道,“各位可是要破陣?”


    “不錯,”


    景幼南穩穩站定,聲若金石,道,“今日就要破陣。”


    “破陣,”


    青蛟王冷冷一笑,不懷好意地提醒道,“我們這次布下的大陣乃是上古殺陣天河絕路,一入天河,自成絕路,諸位修行不易,還是多考慮下的好。”


    “哼,”


    景幼南一揮長袖,發出啪的一聲,道,“青蛟王,多說無益,陣中見分曉吧。”


    “既然你們要來送死,我也不攔你們。”


    青蛟王的影子逐漸淡去,然後發出一聲震天的大響,天河之上,多了五個漩渦,一大四小,幽幽深深,不見底色。


    仔細看去,風火雷電聚在其中,彌漫沸騰,宛若實質。


    “陣門已開,”


    景幼南盯著半空中的五個漩渦,道,“是五方五行之勢,鬥轉變化,中央為根基。”


    略一沉吟,景幼南繼續道,“靈珠子道友走北門。”


    “薑道友去西門。”


    “秦道友過南門。”


    “顏道友和琳琅仙府的兩位道友上東門。”


    “我一人直取中宮。”


    “我們聯手,勢破大陣。”


    嘩啦,


    靈珠子最是幹脆,一撥劍光,身子倏爾不見,已經進了北陣門。


    “起,”


    秦雲水袖揮動,星星點點的光華曳裙,如夢似幻,進入南門。


    “走,”


    薑聞深吸一口氣,身後的洞天隱現,偉力加身,撞開禁製,進入西門。


    “景道友,你當心,”


    顏小月畢竟和景幼南是同門,多說一句,誰都知道,中宮位置,最是荊棘滿地,稍一不慎,就是神魂俱滅。


    “我知道。”


    景幼南點點頭,神情平靜。


    “走,”


    顏小月不再多說,招唿一聲,葉天南和周落雁緊隨其後,三人進入東門。


    轟隆,


    六人一入大陣,氣機糾纏之下,天河頓時波濤洶湧,澎湃的力量充塞天地,鋪天蓋地一般。


    仔細看去,天河上空,夕陽西下,水麵上暈開血色,有一種說不出的蕭索,好似死亡的預兆,沉甸甸的壓得人抬不起頭。


    景幼南笑了笑,扶了扶頭上的法冠,腳底生雲,從容進入中宮陣門。


    轟隆隆,


    隨著景幼南的踏入,上古殺陣天河絕路徹底運轉起來,上接天,下臨水,濃烈到不可思議的煞氣化形,方圓萬裏之內,生機滅絕。


    天妖宗,春望台。


    溫真人頭戴日冕冠,麵容俊美,薄薄的嘴唇抿起,有一種難言的冷漠。


    他看著身前的寶鏡映出東海之上的景象,滾滾的煞雲連綿成片,吞噬天地,不可一世。


    “水族真是手筆不小。”


    蔣公岩坐在對麵,慢條斯理地品著靈茶,笑道,“六位洞天真人齊心布下殺陣,可謂是全力以赴了。”


    “哼,”


    溫真人對水族沒有好感,冷聲道,“水族這群頑固的家夥,要是早和我們聯手,哪裏會讓玄門這樣如日中天?”


    “哈哈,”


    蔣公岩放下琉璃茶盞,笑道,“在水族眼中,我們也是仙道之人啊,當年可是和玄門一起打壓他們,把他們趕迴四海,他們可是記仇的很。要不是大劫來臨,機會難得,水族還會冥頑不靈。”


    “我們這次可是給水族牽製了不少玄門的力量,”


    溫真人眉宇間烏光流轉,幽幽深深,緩聲道,“希望他們能爭氣點,給玄門一個教訓。”


    “這次天地大劫就是玄門的大劫,”


    蔣公岩坐的穩穩當當,身後浮現出金翅大鵬的虛影,背負青天,卻又桀驁不馴,喜食仙佛,道,“現在玄門是半步退不得,隻要氣勢一墮,這麽多年積攢下的仇家就會撲上去,把他們撕成粉碎。”


    “不錯,”


    溫真人摩挲手中的拂塵,笑得很陰沉,“當年玄門太過霸道,將凡是不服從自己的,都驅趕到其他的中千世界中,讓他們自生自滅。隻是玄門的人想不到,這一次天地大劫,居然三千世界迴歸,再現上古中古盛況,真的是有仇報仇,有怨抱怨。”


    “真是自作自受,”


    說起此事,蔣公岩麵上也露出幸災樂禍的表情,道,“其他世界靠攏過來後,不論是我們妖族,魔宗,佛門,甚至水族,都有洞天真人主動投奔,隻有玄門的對頭是越來越多,當年做的孽,現在就要還了。”


    兩人笑了一會,把目光投向東海,繼續看戲。


    東海,海眼底。


    不知何時,一個詭異的梭子出現,長有千尺,通體血紅。


    下一刻,細細密密的光點從梭身上擠出,在磨牙般令人窒息的聲音中,化為凸起的眼球,折射出種種的負麵情緒,如貪婪,邪惡,狡詐,嫉妒,痛恨,邪、淫,咒怨等等。


    這樣的目光,即使是元嬰真人看到,都得往上做噩夢。


    “果然是在這裏,”


    梭子中發出尖銳的聲音,桀桀的怪音迴蕩,道,“沉睡了這麽久,該醒過來了。”


    話音落下,


    幽光散開,顯出海眼底下的景象,一具三頭六臂的魔神之體被細銀般的鎖鏈束縛,時刻不停地抽取他的力量,即使是這樣,無數年過去後,依然蘊含著旺盛的生命力。


    哢嚓,


    梭子自海眼中沉下來,各種不同的光線從眼球中射出,對上細銀如龍蛇般的鎖鏈。


    哢嚓,哢嚓,


    鎖鏈應聲而斷,寶光黯淡。


    當水族躊躇滿誌地要走出四海,恢複祖上的榮光之時,他們絕對想不到,由於過度抽取人手,一場本可以避免的大禍已經開始了。


    晚上還會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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