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道書院,洗硯山。


    雲霞錦地,風霜暈丹。


    瘦骨嶙峋氣,寒枝白鳥依。


    仙蕊盛開香浮空,虯鬆百萬影迷離,峰有靈石,石有仙氣,交織若畫,引人入勝。


    楊玉真頭梳飛仙髻,身披青脂鏤花仙衣,細眉粉腮,美眸晶瑩,身後清清亮亮的水光,人比花嬌。


    她伸出春筍般的纖纖玉手,撥動鬆果,發出妙音,看向對麵,嫣然一笑,道,“想不到我們再次見麵,居然會是這個樣子。”


    “是啊,”


    景幼南在她身邊坐下,看著山和水,鬆和石,讚歎道,“當初我們在綠柳山莊相識,我隻不過是初入仙道,懵懵懂懂,你還是一個侍女,身不由己,哪裏想得到,一轉眼,我已經是洞天真人,而你也成了明道書院新生代的領袖之一,洞天有望。”


    “嘻嘻,”


    楊玉真聽到這,輕輕一笑,笑聲很清脆,道,“在你離開之前,我也是有了氣感哦,也算是初入仙道了,當時我們兩人的起步算是相同。”


    “對啊,”


    景幼南想到當初在綠柳山莊的日子,也笑道,“記得你當時很快就有了氣感,可是把我羨慕嫉妒的很。”


    “我是水神轉世呢,”


    楊玉真抱著膝蓋,幽幽的香氣彌漫,道,“當時還是你這個當老師的太差勁,不然的話,以我的資質,應該馬上就生出氣感了。”


    “要不是我領你入道,說不定你還當一輩子小侍女呢,”


    景幼南倚在樹上,看著半空中的赤雲朵朵,道,“當日綠柳山莊發生了什麽?你又怎麽來到明道書院的?”


    楊玉真閉上眼,仿佛在迴想當日的景象,緩聲道,“我隻記得,你離開之後,有明道書院的人上門,去了老宅,然後突然爆發了極其強烈的衝突,整個綠柳山莊直接下沉,成為煞坑。”


    頓了頓,楊玉真繼續道,“我的運氣不錯,正好讓人救下,然後見我資質很好,就帶我迴了明道書院。”


    “後來我拜入師尊門下,才知道當日的原委,原來宗門通過手段得知,綠柳山莊不僅囚禁了一個魔頭,還有一件很厲害的重寶,隻是晚了一步。”


    “魔頭,”


    景幼南想起當初地下玉棺中的女子,劍眉挑了挑,道,“她是什麽來曆?”


    “不知道,”


    楊玉真搖搖頭,道,“宗門對此不公開,或許我以後晉升到洞天真人,才有資格知道。”


    “哦,”


    景幼南沒有再多問,自袖中取出東華慈光星辰尺,瑩瑩的光華流轉,青蓮花綻放,道,“這就是鎮壓那個魔頭的異寶,當初讓我拿了出來。”


    “嗯,”


    楊玉真掃了一眼,就收迴目光,道,“根據我收集到的信息來看,你到了太一宗後,活的是真夠精彩的。”


    “幸虧有個好老師照顧,我自己也爭氣,”


    景幼南看著遠方海鷗點水,反問道,“你在明道書院怎麽樣?”


    “還不錯,”


    楊玉真聲音清脆好聽,如同出穀的黃鸝,答道,“剛進書院的時候,吃了點苦頭,不過以後很快脫穎而出,到拜在恩師門下,大樹底下好乘涼,就一帆風順了。”


    “哈哈,看來我們都有個好師尊啊,”


    景幼南收起玉尺,笑容滿麵。


    “對啊,”


    楊玉真細眉一彎,俏臉上有兩個小酒窩,道,“比起其他的人,我們兩人都算是順順利利的。”


    兩人自從綠柳山莊離別後,再次見麵,沒有什麽感天動地的哭訴,也沒有不願分開的纏綿,隻是靜靜地倚在同一棵鬆樹上,看著同一片的山和水,平平淡淡地講述著離開後的各種事兒。


    有的精彩,有的枯燥,有的大氣,有的瑣碎,有苦有甜,點點滴滴匯聚起來,就是兩人完整的生活。


    兩人有說有笑,迴味過去,展望未來,言無不盡,交談甚歡。


    景幼南現在是太一宗的洞天真人,新生代中當之無愧的領袖,前途遠大;楊玉真是水神轉世之身,又得宗門器重,將來洞天有望,加上太一宗和明道書院刻意走近,兩人沒有絲毫的衝突,隻有曾經留存在記憶中的美好想念。


    說著話,聊著天,不知不覺,已經天黑。


    景幼南抬起頭,看著天穹上星辰搖曳,垂落紫青,亙古的光華永恆璀璨,與之相比,世間的情感,榮辱,變化,統統都是渺小到不可見。


    想了想,景幼南開口道,“玉真,記得我們初次見麵之時,你唱的小曲,很好聽,現在還記得嗎?”


    楊玉真抱著膝,清了清嗓子,直接唱道,“才飛燕寨邊,又向城門外;輕盈過玉撟去,虛飄臨閬苑來。攘攘挨挨,顛倒把乾坤玉載;凍的長江上,魚沈雁杳。空林中虎嘯猿哀,憑天降冷禍胎;六花飄墮難禁耐。砌漫了白玉階,宮幃冷侵衣袂,那一時暖烘烘紅日當頭曬,掃肜雲四開;現天大一派,瑞氣祥光擁出來。”


    聲音依然是清脆悅耳,真是此曲隻應天上有,人間哪得幾迴聞。


    “好啊,”


    景幼南靜靜聽完,拂了拂衣袖,站起身來,看向身邊的女修,道,“我先走了。”


    “好。”


    楊玉真沒有起身,微微仰起頭,精致的玉顏在光華的映照下光彩照人,道,“珍重,以後有空再來看我。”


    “當然,”


    景幼南輕輕一笑,身子一拔,迴到自己的洞天,然後赤星跳動,出了明道書院,趕往東海。


    “大道有情?大道無情?”


    楊玉真看著赤星消失的影子,喃喃自語。


    自從前段時間她僥幸從金銘手下活了下來,在生與死之間走了一趟之後,原本萌動的情感有了變化,原本澎湃如江河,現在卻是平平和和,相忘於江湖。


    “有情無情,都是道啊,”


    楊玉真站了起來,風吹裙裾,環佩叮當,好似天然奏響的美妙曲子,仿佛在天邊,仔細聽來,又如同在耳前。


    轟隆隆,


    下一刻,一道水光衝天而起,在半空中輕輕一折,化為天河,浩浩蕩蕩,清清亮亮,不知從哪裏來,更不知道從哪裏去。


    天河橫跨千裏,異象震動山門。


    “終於邁出這一步了。”


    曲真人看著半空中的天河,很是欣慰,從今往後,宗門中又要多出一尊洞天真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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