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鹿山。


    山花霜葉,雪鬆修竹,古藤上石,鬱鬱青紫。


    有一寒潭,一泓深碧,怒流傾瀉之上,流者噴雪,停者毓黛。


    仔細觀之,四山溟色,澄映心目。


    不知何時,突然一聲長嘯自潭底發出,清朗悠長,越拔越高,如龍吟,似唿嘯,震動山林。


    下一刻,層層疊疊的綠水散開,向上湧起如蓮座,托起一個身材頎長的青年人,頭戴蓮花道冠,身披黑水仙衣,腰懸玲瓏袋,膚色如玉,晶瑩剔透。


    青年人一出現,睜開眼,登時神光洞徹,四麵八方的水氣凝成一個個的水蓮花,競相綻放,鬱鬱馥馥,香氣四溢。


    見到如此異象,白鹿山留守的弟子全部被驚動了。


    “是鄧芝鄧師兄啊。”


    “師兄出關了,真是太好了。”


    “看樣子鄧師兄的《雲澤水行太妙功》大成,有資格競爭十大弟子了。”


    “好啊,太好了。”


    眾弟子圍上來,七嘴八舌的,有的問好,有的恭喜,有的自語,反正是個個神情激動。


    鄧芝也不生氣,隻是笑吟吟地聽著。


    “師兄,你這次出關的太是時候了,門中十大弟子有三人退出,以師兄的資格和實力,肯定能夠上位。”


    一個圓臉的少女雙手合十,美目中滿是崇拜的小星星。


    她可是清楚,自己的這位鄧芝師兄是響當當的天才,當年就有資格競爭十大弟子之位,要不是有了所謂的大局退讓一步,說不得現在就已經是十大弟子之一了。


    現在閉關十五年,《雲澤水行太妙功》大成,拿到一個十大弟子之位簡直是手到擒來。


    “是啊,是啊,鄧師兄這次要拿個十大弟子迴來。”


    其他人大聲附和,眉飛色舞。


    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在世俗如此,在仙門中也不例外。


    隻要鄧芝能夠成功上位十大弟子,對於他們這些依附在白鹿島上的普通弟子來講,不下於一次飛躍,走出去扯著虎皮,無往不利。


    也正是如此,無論平時多少矛盾,等到要發力爭奪門中要職之時,各個派、係或者勢力都會空前統一,齊心合力,擰成一股繩,利益所在,就是這樣。


    說了一會,鄧芝擺袖起身,道,“眾位師弟,我先去見一見陸師兄。”


    “應該的,應該的。”


    “鄧師兄快去快迴。”


    “陸師兄一定會支持的。”


    眾人都是祝福,他們都明白,自己的師兄要上位十大弟子,沒有陸伯言支持,根本不可能。


    “我去去就來。”


    鄧芝腳下騰起一道水光,身子拔到半空中,然後衝下麵的眾弟子點點頭,向西北方向而去。


    行了大約半個時辰,鄧芝按落雲頭,到了地上。


    抬眼看去,就見前麵煙霞煥彩,日月搖光,山風似秋水長天一色,琪花共瑤草搖曳散香。


    寶焰金光騰空,紫氣青華縈繞,仙鶴立於枝頭,靈鹿飲在泉旁。


    正是四季不易神仙府,天柱寶極大洞天。


    時間不大,層層疊疊的祥光瑞氣散開,一個騎鶴童子從來,高有五尺,眉目清秀,用清脆的童音道,“鄧仙師,陸真人召見,請隨我來。”


    “好。”


    鄧芝正了正頭上的道冠,深吸一口氣,跟在後麵。


    不多時,兩人來到一處山崖下。


    有千歲鬆樹,四邊披越,上杪不長,望而視之,有如偃蓋,其中有物,或如青牛,或如青羊,或如青犬,或如青人,光怪陸離,不可測度。


    鬆下有道人負手而立,麵容清臒,大袖如翼,層層寶光重疊在腦後,裏麵端坐神靈吟唱,虛空生花,金鍾玉音。


    鄧芝連忙上前幾步,行禮道,“見過陸師兄。”


    陸伯言轉過身來,和煦的笑容掛在麵上,上下打量了鄧芝兩眼,道,“鄧師弟玄功大進,真是可喜可賀。”


    兩人客套幾句後,有道童奉上香茗,陸伯言直接開口道,“鄧師弟,你此次來可是為了即將召開的門中比試?”


    “師兄,可以不妥之處?”


    鄧芝心下一沉,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以師弟你的資格,是有機會競爭十大弟子的席位,”


    陸伯言眸子深深,青氣流轉,聲音如金石一樣,道,“不過,東蒙太乙長生洞天有意推出一個弟子,師尊當年欠過陳真人的情分,不好說話。”


    鄧芝麵色一變,如紙一樣慘白,身子搖搖欲墜,問道,“可是長生洞天的陳翔?”


    陸伯言搖搖頭,道,“不是。”


    “林從之?”


    “不是。”


    “趙玄鶴?”


    “不是。”


    鄧芝連續提出最有可能競爭十大弟子席位的長生洞天弟子都被否決,他麵上慘白之色更濃,喃喃道,“這十五年內,長生洞天難道出了什麽了不得的新弟子?”


    陸真人沉吟少許,還是開口道,“長生洞天推出的弟子名為軒轅徹,修道隻有十幾個年頭,已經是化丹三重,聽說有殺伐道器護身,一般的真人恐怕都不是對手。”


    “十幾個年頭?”


    鄧芝豁然起身,好一會才哭笑一聲,道,“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啊。”


    十五年閉關的艱辛,出關後的躊躇滿誌,到如今迎頭一棒,讓鄧芝神情恍然,心中百般滋味。


    上次已經為大局讓了一次,這次再讓的話,恐怕以後再沒有機會上位十大弟子。


    往日的景象如走馬樓台般閃現,有師尊的耐心教導,有師弟師妹的殷切期望,有同輩弟子的勇猛精進,有失敗同門的心如死灰,鄧芝吐出一口濁氣,神色恢複清明,一字一頓地道,“陸師兄,這次我想爭一爭。”


    “師弟啊,”


    陸伯言歎息一聲,道,“你要知道,咱們洞天這次沒法給你太多幫助,你要孤軍奮鬥了。”


    說到這,他也是為鄧芝感到可惜,自己的這個師弟天資高,心性堅韌,是個修道種子,奈何時運不濟,加之奈何。


    鄧芝咬咬牙,壓下心中諸多複雜的情緒,道,“修行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我已經沒有退路了。”


    這一刻,凡是宗內有資格競爭十大弟子的修士們,無不披衣而起,彈劍長嘯,靜待即將開始的門中比試。


    是龍是蛇,在此一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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