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後。


    通玄山西側,水自崖外飛懸,垂空灑壁,紛紛揚揚。


    依稀可以看到,有綠苔上翳,樹影花枝,絢彩鋪絨,翠****滴。


    景幼南盤膝坐在飛瀑下,閉目養神,絲絲縷縷的水行元氣自四麵八方湧來,氤氳出幽深的水氣,寂靜無聲。


    正在這個時候,鶴唳聲從天穹上傳下來,清清亮亮,不染凡塵。


    景幼南抬起頭,就見漫天雲光一開,一隻朱睛的異種仙鶴探出身來,羽翅如輪,清氣繚繞。


    感應到景幼南的氣息,仙鶴往下一落,層層疊疊的雲氣排開,化為一個三尺高的白白胖胖的女娃娃,烏溜溜的大眼睛瞪圓,用奶聲奶氣的童音道,“傳墨真人法旨,令真傳弟子景幼南前往伴雲閣,不得有誤。”


    傳完法旨後,胖乎乎的小白鶴就湊到景幼南的身邊,搖搖擺擺,在他腳下滴溜溜打轉。


    “這個小東西。”


    景幼南輕笑一聲,從袖囊中取出一粒丹藥,給小白鶴喂下去。


    “咯咯,”


    吃到丹藥,胖乎乎的小白鶴很是高興,它躺在景幼南的腳邊,滾過來滾過去,自己打滾玩。


    景幼南俯下身,捏了捏小白鶴白嫩嫩的小臉,手感很好,不像人參女那種天生靈藥,如玉石般冷冰冰的。


    “一輩子無憂無慮,也是一種生活啊。”


    景幼南又喂了小白鶴一枚丹藥,歎息一聲。


    他知道,像小白鶴這種仙禽是宗內的洞天真人或者元嬰三重大修士隨手點化成人,智商恐怕連人參女都比不上,真正的純潔如白紙。


    小白鶴又服下一粒丹藥後,清嘯一聲,羽衣飛舞,重新化為紅睛仙鶴,乖乖地來到景幼南身前。


    “走吧。”


    景幼南坐上仙鶴,用手一拍,下一刻,仙鶴扶搖直上,轉瞬沒入天穹中。


    半個時辰後,抵達伴雲閣。


    仙鶴在半空中輕輕一折,俯衝向下,穩穩當當地落在台階上。


    景幼南剛剛下來,就有一名道童從裏麵走出,他一搖手中的拂塵,開口道,“是景師兄吧,墨真人讓你直接進去即可。”


    “嗯。”


    景幼南點點頭,然後端端正正地整理了一下道冠法衣,大袖一展,從從容容走進伴雲閣。


    大殿中,墨真人頭紮雙抓髻,身披陰陽混元仙衣,麵容清臒,端坐在純青色寶蓮座位上,眸子深沉如海,無窮無盡的星辰在裏麵沉浮,熠熠生輝。


    景幼南不敢多看,直接行禮道,“弟子景幼南,見過墨真人。”


    “嗯。”


    墨真人抬起眼皮,掃了景幼南一眼,緩聲道,“不錯。”


    “不錯?”


    景幼南一聽,心裏直嘀咕,這個不錯是指哪一方麵呢?


    聽不明白,索性不迴答,景幼南垂著手,一副安安靜靜的樣子。


    “比以前沉穩。”


    墨真人再次開口,吐字如玉,清音悅耳,道,“兩個月後,你可前往小玄界,碰一碰自己的機緣。”


    “小玄界?”


    景幼南一頭霧水,不過他可不敢多問,隻是點頭答應。


    “下去吧。”


    墨真人大袖一揮,把景幼南直接推出大殿,然後殿門咣當一聲關上,整個伴雲閣籠罩在無量的祥光瑞氣中,模模糊糊,看不清楚。


    景幼一直站在台階上,直到伴雲閣沒了蹤影,他才整理了下法衣道冠,緩步下來。


    目光一掃,景幼南看到,剛才馱自己飛來的小白鶴又變成了三尺娃娃狀,正在天台上打滾玩耍。


    小白鶴的周圍都是白白胖胖的娃娃,樣子差不多,穿著紅綠兜肚,咿咿呀呀地說個不停。


    見小白鶴和它的同伴們玩的開心,景幼南索性也不去招唿他,用手一指,平地生出一團雲氣,托起他身子,向北麵而去。


    真氣經過水火七轉元磁真煞洗練後,有一種凝實的感覺,不再像以前輕飄飄的,踩在上麵很踏實。


    不多時,景幼南重新迴到洞府。


    隻是還沒等他坐定,徐天朗和花若曦兩人聯袂而至。


    徐天朗上下打量了眼平靜的景幼南,伸了伸大拇指,道,“景師弟,我這次可是真佩服你了,嘖嘖,硬生生削去大族子弟的真傳之位,真真是雷霆手段。”


    納蘭桐被削去真傳弟子之位,在宗內引起極大的震動,有人拍手叫好,有人冷眼旁觀,有人大聲責罵,反正是利益不同,看法就會不同。


    顯然,徐天朗屬於拍手叫好的一類。


    他一坐下就滔滔不絕道,“景師弟,你是不知道納蘭家族的子弟在宗內是多驕橫,成天昂著頭,都不帶看人的。現在納蘭桐的真傳之位被削去,他們一下子就蔫了,最近躲躲閃閃,都不大出門。”


    “哈哈,痛快,痛快。”


    說到高興處,徐天朗痛飲一杯美酒,拍案叫好。


    花若曦白了他一眼,嗔怪道,“一喝點酒就沒樣子,幸虧景道友不是外人,不然的話,還不被人笑話死。”


    她看似在勸酒,實際上是提醒,納蘭家族在太一宗的勢力根深蒂固,這樣的話要是傳到他們家族裏,恐怕會引起不好的後果。


    景幼南明白花若曦的顧慮,頓了頓酒杯,道,“看來公道自在人心,納蘭家是失道寡助啊。”


    他力主削去納蘭桐的真傳弟子,可是狠狠打了納蘭家族的臉,有這樣的仇怨在,說幾句風涼話又算什麽。


    有了共同的批判目標,話題又熱烈了不少,徐天朗還專門講了幾段納蘭家族的辛秘醜事,讓景幼南有一種在前世聽八卦的感覺。


    喝下半壇子美酒,徐天朗搖搖頭,道,“真沒想到,是傅家的傅玄上位真傳弟子,他真是好運氣。”


    “是傅玄上位真傳弟子,替了納蘭桐?”


    景幼南微微愕然,這倒是個熟人。


    “不錯,傅玄當初還挑戰過你。”


    徐天朗又喝了一杯酒道,“我本來以為他大敗之後,就會一步落後步步落後,免不了泯然眾人。沒想到他意外晉升真傳弟子,前進之路又打開了。”


    “納蘭家丟了一個真傳,傅家撿到一個真傳,有意思,真有意思。”


    景幼南把杯中酒一飲而盡,突然放聲大笑,暢快淋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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