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舍靜室中。


    正中央的驪龍玉案上,鶴嘴銅爐燃著上好的香料,煙雲繚繞,香氣馥馥。


    景幼南羽冠法衣,端坐在雲榻上,雙目似開似閉,五嶽真形圖在天門上鋪開,重重疊疊的山嶽虛影浮現,散發出巍峨磅礴的氣息。


    他的身邊紫檀木架上放著青花細瓷瓶,斜插一枝彎彎曲曲的梅枝,孤瘦雪霜,蟠曲如龍,開滿細密墨白的小花,森森然的香氣彌漫。


    好一會,景幼南睜開眼,把手一招,五嶽真形圖重新束成畫軸,落入他的掌中。


    “不錯。”


    景幼南點點頭,麵上露出笑容。


    在遺玉雷澤的雷神大殿中,五嶽真形圖受到源源不斷的雷霆打擊,裏麵不少的陣法有所損害,好在玄器擁有真識,恢複能力強,現在已經沒有問題。


    收起五嶽真形圖,景幼南雲袖一展,站起身來。


    踱步到小窗前,抬頭看高懸在虛空中妖異的血月,景幼南的眉頭舒展開,喃喃自語道,“血月殺人夜啊。”


    說完,景幼南身子一縱,起到半空中,然後化為一道微不可查的赤光,幾個閃爍後,就消失在夜空中。


    白骨城,西北角。


    房廡精麗,鬆柏成林,隱隱約約聽到細細的絲竹之音傳出,有一種富麗堂皇的貴氣。


    在正中央的大殿中,哲別高居寶座上,全身隻披一件圍腰的虎皮裙,古銅色的肌膚如同鐵澆銅鑄,他抓起一個骨碗,大口痛飲美酒。


    另一邊,一個嬌媚的女子懶洋洋地躺在象牙雲床上,她頭戴一角,長八尺,奇長三尺,以玫瑰五色裝飾其上,配上一件長長的孔雀羽衣,嬌軀上下散發出高豔的誘惑。


    哲別喝光一壇子酒,把骨碗隨手扔開,甕聲甕氣地道,“香妃,你為什麽阻止我去找那個小子報仇?他今天可是讓我很沒麵子。”


    香妃坐直腰身,俏臉上畫的是豔麗的濃妝,長長的睫毛抖動,用一種軟軟酥酥的聲音道,“你這個呆子,是木頭疙瘩腦筋啊,你難道沒看出來姓和的小蹄子是把你當槍使?”


    “當槍使?”


    哲別愣了愣,然後用手摩挲下巴,開口道“沒看出來。”


    “真是個豬腦子。”


    香妃輕輕啐了一口,道,“那個姓和的小蹄子陪你睡幾覺,再說些甜言蜜語,就把你迷的不知道東西南北了?我告訴過你多少次,外麵的人不可信!”


    哲別一聽這話,瞪大眼睛,吃驚地道,“你都知道了?”


    “就你那點小破事,以為能瞞得住誰?”


    香妃不屑地撇撇嘴,嫋嫋起身,用春蔥般的手指撫了撫額頭上的梅花妝,用冷漠的語氣道,“你隻管吃幹抹淨就是,剩下的事情不要攙和。”


    “為什麽?”


    哲別擺擺手,表示自己不是個吃幹抹淨不認賬的人,道,“我可不想給人留下說話不算數的印象。”


    香妃嗤笑一聲,一針見血地指出,道,“什麽說話不算數,你是舍不得那個姓和的小蹄子吧。”


    “嘿嘿,”


    哲別臉皮厚,也不在意,那個俏生生的少婦在床上的表現確實讓他欲罷不能,恨不得能旦旦采伐,夜夜不空。


    香妃慢慢地沉下俏臉,玉顏冷漠,一字一頓道,“你不要再作傻事,不然的話,以後不光你遭殃,我們整個白骨城都會被連累。”


    “不會吧,”


    哲別猛的抬起頭,銅鈴般的眼睛睜大,道,“在刹那血海,誰敢找我們白骨城的麻煩?”


    香妃懶得跟這個隻長肌肉不長腦子的憨貨多說,雲袖一甩,不耐煩地道,“你再攙和將來就是替罪羊。”


    “嗯。”


    哲別答應一聲,他能從白骨城一個低級的普通修士走到今天的侍衛首領,肯聽話是一個重要的原因。


    香妃正了正頭上的長角,重新在象牙雲床上坐下,眉眼彎彎,柔聲道,“外麵的人都不是好東西,我們隻管看他們狗咬狗就是。”


    “看狗咬狗?道友還真是好一個閑情逸致。”


    突然之間,清朗的聲音響起,下一刻,赤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生長,三五個唿吸後,顯現出一名高冠羽衣的俊美少年。


    “什麽人?”


    香妃嬌斥一聲,纖纖玉手一揮,驚人的黑氣從她指尖爆發出來,在空中凝聚成一條長達十丈的巨蟒。


    巨蟒通體烏黑,身上的鱗片泛起淩冽寒光,無時無刻不散發出令人心悸的兇橫和殺戮氣息。


    尤其是它呈現三角形的蛇目,一黑一白,神光隱晦,詭異非常。


    巨蟒一出現,頓時發出一聲震天的嘶吼,它伸出猩紅色的蛇信子,如同鞭子般扭動,帶起連串的空氣爆音,打向來人。


    森森的牙齒,好似根根利劍,殺機森然。


    來人當然是景幼南,他溫和一笑,大袖一展,赤焰神箭飛出,火芒纏繞,至剛至陽。


    巨蟒隻來得及慘叫一聲,凸出的頭顱上就插滿三隻金燦燦的箭鏃,很快,黑氣冒出,發出滋滋的聲音。


    “你,”


    香妃倒退一步,俏臉煞白。


    她真氣中融合了一條五百年的陰陽化血蟒的精魄,平時對付弱小之時,可以吞噬他們的精血,補充真氣,非常的霸道。


    但現在後遺症顯現出來了,巨蟒一個照麵被擊潰,她與之心血相連,立刻就受到重創。


    “景幼南,是你。”


    哲別摘下戰戟,把香妃護在身後,雙目冒出血光,咬牙道,“我死也不會讓你傷害香妃。”


    景幼南自顧自走上高台,在象牙雲床上坐下,居高臨下地打量了香妃幾眼,笑道,“真是頗有異域風情啊。”


    頓了頓,他看向手臂青筋暴起的哲別,開口道,“我希望你能好好配合我,不然的話,我不介意辣手摧花,讓你們一起到地下做一對苦命鴛鴦。”


    “你,”


    “答應他。”


    香妃深吸一口氣,拉住暴怒的哲別,細聲道,“難道你想為了那個姓和的蹄子,讓我們兩人一塊去死?”


    哲別麵色變幻了幾次,歎口氣,道,“我答應你。”


    景幼南輕輕拍了拍手,用讚歎的語氣道,“是個聰明的選擇。”


    他站起來,在高台上踱了幾圈步子,開口道,“現在,你就把和那位和夫人接觸的事情跟我說說吧。”


    “好。”


    哲別答應一聲,開始仔仔細細講述他跟和夫人這幾天的經過。


    景幼南隻是靜靜聽著,沒有表態。


    不過,心細如發的香妃發現,高台上少年眸子深沉如淵,隱隱約約,一縷殺意一閃而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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