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鼎院。


    正是雲開日朗,景氣和暢。


    院中芝蘭芳草,映蔭泉光,香風來處,仙鶴起舞,玉象奔走,瑞氣生姿,祥煙繚繞。


    景幼南頭戴紫色蓮花道冠,身披太上月章仙衣,懷抱如玉如意,天門上升起半尺清澈如水的雲氣,絲絲縷縷的祥瑞之氣垂下,如瓔珞垂肩,眸子深沉。


    他的身後,葉小月連同彭家兄弟彭鑒和彭昌三人均是道童打扮,羽衣芒鞋,環絛緊束,手捧香爐,拂塵,垂手而立,大氣都不敢喘。


    不知過了多久,忽見漫天雲光一開,一名粉雕玉琢般可愛的騎鶴女童顯出身影,手持諭令,用清脆脆的聲音道,“真人法旨,令真傳弟子景幼南即刻前往明心殿,不得有誤。”


    景幼南稽首行禮,道,“遵真人旨意。”


    騎鶴女童裝模作樣的點點頭,然後一板仙鶴,從從容容上了中天,眨眼消失不見。


    “終於到這一天了。”


    景幼南暗暗歎口氣,抬起頭,整理衣冠,斂容道,“你們三人隨我去明心殿。”


    “是,”


    三人答應一聲,捧起法器,緊緊跟在身後。


    跨過垂虹玉橋,登上千蹬石階,景幼南大袖飄飄,走在最前麵,身姿挺拔如鬆,周身清氣環繞,一副得道全真的樣子。


    沿路上的外門弟子見到,紛紛避到兩旁,放出天門雲光,稽首行禮,高唿師兄。


    從上麵看,成百上千的外門弟子拱衛,雲光結成一片,萬紫千紅,五顏六色,好不壯觀。


    這就是從外門中走出去的真傳弟子的待遇,真的是萬人稱頌,百般羨慕,比世俗中考上狀元,騎馬誇街不知道要榮耀多少倍。


    景幼南神色不動,衣襟帶風,昂揚向前。


    不多時,明心殿在望。


    門懸彩帶,地鋪氈毯,清一色的琉璃金燈高掛,與簷下的風鈴交相輝映,化為清涼如水的豪光,脫俗絕塵。


    景幼南在殿門前又莊重地整理了下道冠法衣,靜待真人傳召。


    不到半刻鍾,一個白白胖胖的三尺女童,烏溜溜的大眼睛轉動,奶聲奶氣地道,“景師兄,汪真人相召。”


    說完,女童發出一聲銀鈴般的笑聲,蹦蹦跳跳往裏跑。


    “怎麽這些真人都喜歡用這種小女童,難道就因為她們童心淳樸,或者說懵懵懂懂?”


    景幼南暗自腹誹一句,深吸一口氣,邁步進殿。


    大殿白玉赤金,琉璃鋪地,蟠龍銅柱撐起穹頂,青色的花紋熠熠生輝,祥瑞之氣凝聚出金鍾,漁鼓,玉磬,如意,蓮花等等,玄音清越,香氣氤氳。


    正中央純青色蓮花寶座上,汪真人頭戴映日道冠,白發白眉,卻是生的少年模樣,唇紅齒白,白皙俊秀,眸子泛起淡淡的金色,有一種厚重雍容的威嚴。


    景幼南不敢多看,上前行禮道,“弟子景幼南,見過汪真人,”


    汪真人眼皮微抬,眸中的金色濃鬱了三分,點點頭,道,“入座吧。”


    “是,”


    景幼南答應一聲,目光一掃,看到殿中一字排開九個蒲團,除去頭兩個蒲團空著外,其他七個蒲團已經有人端坐。


    左丘明,君無悔,池玉泉,白石,蕭景存,尚依依,張昊羽等人,一個不漏,穩穩當當。


    景幼南灑然一笑,雲袖一擺,在第二個蒲團上坐定,也不說話,直接放出雲氣,閉目靜坐,神遊天外。


    汪真人坐在蓮花寶座上,純淨如水的眸光掠過大殿中的八位弟子,暗自點點頭,心裏道,不愧是千年一降的外門比試,選出的真傳弟子放在往年,恐怕每個人都有爭奪首席的資格。


    目光一轉,汪真人看到左丘明和君無悔,心裏還是忍不住羨慕,對於兩人的安排,他已經知曉,實在是一條光明大道啊。


    最後,汪真人的目光定格在最前麵的俊美少年身上,風姿特秀,容貌偉朗,小小年紀就已經凝結玄種,根基紮實無比,幾乎不遜色於軒轅家族的麒麟兒軒轅徹。


    千言萬語縈繞在心頭,最終還是化為一聲微不可聞的歎息,道,“現在的年輕人,真是了不得啊。”


    穩穩心神,汪真人一甩拂塵,用金玉般的聲音開口道,“人既然到齊了,我們就出發吧。”


    說完,汪真人長身而起,屈指一彈,就見一點金芒飛出,落在明心殿上空,眨眼之間化作一座金宮玉闕,玉階銅柱,雲氣繚繞。


    天宮上金色的符文如瀑布般垂下,演化出天龍彩鳳,金烏玉兔,玄獅飛象,來迴奔走,傳出震天的鳴聲。


    這是太一宗為門中真人打造的飛宮,飛行速度一日千裏,而且有專門布置的陣法,隻要有充足的能量,就是元嬰三重大修士來都一時無法攻破。


    “走吧,”


    汪真人用手一指,腳下生出一朵青蓮花,穩穩托住他的身子,向天上的飛宮飄去。


    “我們也去吧,”


    軒轅徹未來,景幼南作為次席,當仁不讓地站出來,他微微點點頭,霹靂一聲響,一道赤光衝霄,消失在原地。


    左丘明哼了聲,嘴唇動了下,卻沒有說出口,仰天一聲清嘯,身子化作一****日,冉冉升空。


    跟在第三位的君無悔神色冰冷,直接縱起劍光,撕裂大氣,投向天宮。


    池玉泉苦笑一聲,用無奈的語氣道,“三位師兄是真人欽點的弟子,雷厲風行啊,咱們一夥人可得穩一穩。”


    話語看似無意,但明顯把一行人分成兩夥,隱隱的挑撥之意,若隱若現。


    能脫穎而出的真傳弟子都是人傑,聽出話裏的意思,卻沒人動聲色,隻是眸子深沉。


    池玉泉也不在意,與眾人稽首後,輕聲一笑,腳踩祥雲,飄然而去。


    種子埋下去,隻要好好嗬護,總有生根發芽的一天。


    急功近利,急於求成,都是要不得啊。


    剩下的四人對視一眼,也各自施展道術,或遁光,或祥雲,或法器,投入到天宮中。


    進入天宮後,汪真人就不再露麵,居於中央寶樓,打坐吐納,神遊天外。


    以景幼南為首的八大真傳弟子則在道童的引導下,各自挑選香舍,好好地休息。


    景幼南選了西北角一間香舍,推門而入。


    抬眼打量,窗明幾淨,纖塵不染。


    房中有雲床,玉桌,石凳,角落裏伸出一簇簇的梅枝,上麵盛開鮮紅的花瓣,清芬寒冽的幽香彌漫,驅散異味。


    細細看去,梅枝上生有細密的紋路,淡淡的光暈升起,絲絲縷縷的靈機纏繞過來,如冬雪般晶瑩。


    “好梅樹,”


    景幼南點點頭,目光炯炯。


    他在典籍上看到過,這是雪嵐梅,是一種很少的孤本梅花,栽種下去,能自發凝聚靈機,改造風水。


    依稀記得,自己以前的家裏有一大片的梅林,花開之時,如冬日墜雪,梅香之氣籠罩上百裏,靈氣如潮。


    可惜自從那場大變後,梅林盡數被毀去,早不見了蹤影。


    在景幼南念頭起伏之際,葉小月三人進入房中,手拿拂塵,又打掃一遍,然後在鶴嘴銅爐中點燃香料,嫋嫋煙氣飄出,結成龍虎雲霞。


    “做的不錯,”


    景幼南隨口說了一句,身子一動,出現在雲床上,天門上一縷雲氣冒出,須臾化為水火雙色雲光。


    雲光托起似實還虛的玄種,東華慈光星辰尺,水火一氣仙葫蘆,五嶽真形圖,雙龍剪四件法寶圍繞玄種徐徐轉動,寶光和雲光交相輝映,見之忘俗。


    至於九陽漁鼓則仍舊在丹海中,沒有聲息,要是不仔細查看,根本察覺不到。


    景幼南默運玄功,周身真氣激蕩,赤火真氣和黑水真氣顯形,化為陰陽大磨盤,橫在虛空中,每轉動一次,就有玄之又玄的氣息溢出,不可測度。


    葉小月三人垂手而立,神色恭敬。


    在太一宗的這些日子,他們第一次明白何為天下第一宗,這種煌煌堂堂的氣勢,深不可測的底蘊,實在是讓生在偏僻一隅的白帝城的三人震驚,然後是深深的敬畏。


    想到現在是要去更為神秘不可測的玄都天外天,三人是滿心歡喜,又愈加謹慎小心,生怕惹惱了景幼南,要是這個時候被拋下,可是後悔一輩子。


    小半個時辰後,景幼南從入定中醒來,眸子一動,冷光凜然,吩咐道,“我出去一趟,你們不要亂跑。”


    說完,大袖一展,就出了香舍。


    緩步來到東南角,景幼南叩門道,“君師兄可在?”


    下一刻,房門打開,君無悔白衣如雪,眉宇間有劍氣遊動,道,“請進。”


    兩人落座後,景幼南開口道,“有段日子不見,君師兄是一日千裏啊。”


    “還好,”


    君無悔坐的筆直,仔細看去,他的周身千百細碎的劍氣遊動,發出劈裏啪啦的聲響,鋒銳之氣簡直撲麵而來,直入鬢眉。


    景幼南知道對方的性子,索性開門見山道,“君師兄,彭家的那兩個子弟你準備怎麽安排?”


    君無悔劍眉皺了皺,道,“讓他們入宗,以後看他們機緣。”


    景幼南搖搖頭,道,“君師兄,我此去白帝城,雖然沒有發現蛛絲馬跡,但有一種預感,將來白帝城會成一個大漩渦,各方勢力角逐。到時候,彭家或許會是一個不錯的介入點。”


    君無悔笑笑,道,“景師弟,我一心劍道,對這種事情沒有興趣,如果你有意,這兩人就交給你吧。”


    景幼南也不客氣,道,“我比不得師兄劍心通明,不染凡塵,俗事小利纏身,倒是讓師兄好笑了。”


    君無悔擺擺手,道,“景師弟你的向道之心,堅如鐵石,不比任何人差,咱們隻是道路不同罷了。”


    頓了頓,君無悔繼續道,“景師弟,軒轅徹已經拜在東蒙太乙長生洞天的陳真人門下,據說現在正在洞天中修煉道術,才未與我們同行。”


    景幼南目光一縮,眸子深沉的幾分,凝聲道,“多謝師兄提醒,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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