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高千尺,月小星稀。


    展目四望,木葉脫盡,隻餘三寸白霜,凝而不散,皎皎然有一種出塵之氣。


    左丘明頭戴銀冠,身披細紋白蟒袍,腰束玉帶,負手立在山巔,沉默不語。


    他的天門之上,雲光舒卷,赤焰如潮,絲絲縷縷的祥瑞之氣垂下,化為一尊天地烘爐,不斷從四麵八方汲取遊離的能量。


    能量經過烘爐轉化提純後,化為一股股赤紅如銅的真氣,充斥在丹海和心海中,熊熊烈焰燃燒,映紅半邊天。


    在如此磅礴的真氣衝擊下,心海通往識海的門戶搖搖欲墜,上麵出現了許多觸目驚心的裂縫。


    “是時候了,”


    左丘明默念一句,運轉道訣,丹海和心海中蓄滿的真氣就如同開閘的洪水般奔騰而下,衝擊向高聳的門戶。


    不到半個時辰,就聽一聲清脆的玄音傳出,如掙開鎖鏈,又似刀劍出鞘,左丘明仰天大笑,雙目神光爆射,穿透雲氣,光彩照人。


    這是他剛剛突破到新境界,打通識海後,精氣外放所引起的異狀,等境界穩固之後,就會恢複正常。


    僧人慈明從蓮座上起身,合十當胸,開口道,“恭喜左道友晉升築基三重,此次門派大比是坐二望一,前途無量。”


    左丘明一甩長袖,穩穩坐到寶座上,朗聲道,“怠慢慈明道友了。”


    慈明點點頭,重新坐迴蓮座,結獅子印,佛光從天門衝出,化為大智慧光明雲,大有半丈,清涼如水。


    左丘明眯起眼,打量對麵慈明上空的光明雲,心裏地警惕有高了三分。


    佛門有十大光明雲,號稱是十方世界,億萬星辰之根基,修煉到高深境界,有不可思議之威能。隻是光明雲的修煉對於資質要求很高,佛緣淺者,即使得到佛陀傳法,也不能領悟。


    對方能修煉出大智慧光明雲,在萬佛寺的地位不會低。


    慈明打了個佛號,高聲道,“不知道左道友對小僧的提議考慮的如何?”


    左丘明眸子閃了閃,潔白如玉的手掌放在扶手上摩挲,緩聲道,“這幾日能與慈明大師這樣的有德高僧坐而論道,得益良多,以後的事,等我晉升真傳再說。”


    “也好,”慈明點點頭,“門派大比,關係到以後數十年的發展,確實不易分心他顧。”


    “慈明大師理解就好。”


    左丘明淡然一笑,眸子璀璨如星,用手指敲著扶手,道,“不知道慈明大師是迴轉萬佛寺,還是打算在這裏多待幾天?”


    慈明神色不動,枯黃色的麵孔看不出喜悲,開口道,“恰逢如斯盛會,錯過的話,會抱憾終身。小僧決定多留幾天,見識一下。”


    “大師謙虛了,身為萬佛寺高足,慈明大師什麽沒有見識過,這樣的小打小鬧,隻怕汙了法眼,”左丘明客氣了幾句,繼續道,“我已經替大師安排好了房舍,大師累了的話,可以早點休息。”


    “麻煩左道友了。”


    慈明道了一聲謝,芒鞋一點,虛空浮現出水紋漣漪,形似金蓮,熠熠生輝。


    打了聲佛號,慈明衝左丘明點點頭,施展步步生蓮,嫋嫋而去,很快就不見了蹤影。


    左丘明從王座上站起身來,衣襟獵獵生風,望向慈明消失的方向,眉頭慢慢皺了起來。


    一縷森森然的細膩幽香從身後傳來,隨即響起張蘅薇柔柔的聲音,“這個慈明來到底是什麽目的?”


    左丘明轉過身來,就見張蘅薇站在自己身側五尺處,玉顏精致,冰肌玉骨,一身青嵐煙水碎花裙罩身,整個人如同下凡的仙子,絕美動人。


    沉吟了片刻,左丘明開口道,“慈明能修煉出大智慧光明雲,在萬佛寺中肯定不是小角色,他萬裏迢迢而來,應該有自己的打算。”


    頓了頓,踱了幾圈步子,左丘明突然開口道,“慈明跟我打聽過關於太一令的事情。”


    張蘅薇美目縮了縮,凝聲道,“景幼南?”


    左丘明整了整頭上的銀冠,道,“最近百年來手持太一令入宗的,當然隻有景幼南一人了。”


    張蘅薇擰了擰彎彎的細眉,道,“景幼南的來曆沒人知道,難道他與佛門有關?”


    左丘明笑笑,不在意地道,“景幼南要是真的跟佛門牽扯深了,也是好事,看佛門蠢蠢欲動的樣子,早晚與玄門衝突,夾在兩個大勢力之間,任憑有滔天手段,都會成為齏粉。”


    “不錯,”張蘅薇螓首低垂,露出雪白的粉頸,換了個話題道,“你晉升到築基三重,此次門中大比第三輪沒問題了吧?”


    “十拿九穩,”實力大進的左丘明信心滿滿,道,“用不了多久,我就會去玄都天外天,和你團聚。”


    “好,”張蘅薇低低答應一聲,接著說道,“我師父見過一次軒轅徹,迴來很是驚歎,稱讚他為百年難得的絕世天才,你要是在第三輪碰到他,要小心。”


    “軒轅徹啊,聽得耳朵都生繭子了。”左丘明灑然一笑,道,“這次門中大比,總要見識見識他是何等人物。”


    聲音不大,但其中蘊含的意念卻是斬釘截鐵,不可動搖。


    張蘅薇微不可查地搖搖頭,她就知道她這個男人的倔強性子,遇強更強,寧折不彎。


    或許正是他這種性格,才能勇猛精進吧。


    白頭嶺,斜雨亭。


    傅玄端坐在雲榻上,雙目似開似閉,靜聽亭外空山鳥鳴。


    他的對麵,張昊羽頭戴道冠,身披羽衣鶴氅,左手扶住案上的雪白宣紙,右手持狼毫大筆,正在奮筆疾書。


    好一會,張昊羽直起身來,啪的一聲把狼毫筆擲到亭外,放聲笑道,“真是痛快。”


    讓張昊羽放肆的大笑吵醒,傅玄皺了皺眉頭,睜開眼,沒好氣地道,“你不在自家寫字練畫,跑到我這裏來大唿小叫的,吵死人。”


    張昊羽三兩步走到玉案前,用手抓住茶壺,也不管茶水滾燙,汩汩灌了兩口,大聲道,“你這裏有好景,好茶,好筆,我不來這裏來哪裏?”


    傅玄凝視著遠處蒙蒙的山雨,等了一會,開口道,“三天之後就是門派大比最後一輪,難道你不擔心?”


    “不擔心,”張昊羽的第一句話就讓傅玄吃了一驚,他吹幹畫軸上的墨跡,淡淡地道,“一共有九個名額,我我相信能拿到一個。”


    傅玄眉頭皺的更厲害,上下打量了傅玄幾眼,麵帶異色,開口問道,“你不準備爭一下前三位了?”


    張昊羽把畫軸卷好,放到桌上,又灌了一口茶水,歎氣道,“不好爭,爭不了,不爭了。”


    傅玄敲了敲手邊的玉磬,發出清脆的聲音,開口道,“怎麽了,前段時間你還雄心勃勃,怎麽突然沒了誌氣?受打擊了?”


    “不是受打擊,而是認清事實了。”


    張昊羽神情嚴肅,一字一頓道,“經過第二輪的試煉,我發現此次門派大比真的是龍蛇起陸,不可測度啊。”


    “哦,”


    傅玄抬了抬眼皮,沒有表情。


    張昊羽放下茶壺,望向亭外,開口道,“軒轅徹拿到了八株車馬芝,你應該知道其中的難度,以他本身強悍的實力和無敵的氣運,前三名必占一個席位,或者是第一名跑不出他的掌心。”


    傅玄麵色凝重了三分,半響開口道,“軒轅徹的氣運,真的讓人又羨又慕。”


    張昊羽接著道,“左丘明此次在玄元古洞得到天大的好處,修為突飛猛進,赤銅金身更上一層樓,配合他手中的上品靈器,先天立於不敗之地。還有君無悔,一氣化六劍這五個字就夠了吧。”


    傅玄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起伏的心思,淡淡道,“他們兩人是厲害,但我們未必沒有一爭之力。”


    “是啊,未必沒有一爭之力,”張昊羽目光閃動,道,“但我們第二輪的成績比不上他們,第三輪的排位就差,排位差意味著什麽,不用我吧,知己知彼百戰百勝,我們劣勢不小。”


    “嗯,有道理,”


    傅玄點點頭,用手指無節奏地敲著欄杆。


    兩人都不說話,隻剩下叮叮咚咚的聲音響起,空靈而又悠揚。


    好大一會,傅玄從雲榻上站起身來,仰望青天如洗,雲氣翻卷,遠處群山起伏,峰巒如聚,吐出一口濁氣,用一種堅定的語氣道,“困難是困難,但遇到困難就退,不是我傅玄的風格。這次大比前三名,說什麽我也要爭一爭。”


    張昊羽肅容道,“你可想好了,萬一前三名爭不到,一步錯步步錯,很可能連一個真傳的名額都拿不到。”


    “到了內門,真傳之位也不是拿不到。”


    傅玄看上去儒雅淡然,但一旦有了決斷,就不會更改。


    張昊羽暗暗歎了口氣,到內門後也有可能晉升到真傳,但比起門派大比的選拔,是難上加難,而且起步落後,以後再迎頭追趕,就要花費很大的力氣。


    知道多說也無益,張昊羽想了想,開口道,“你既然要爭一爭前三席,除了上麵我提到的三個人外,還有一個人需要你特別注意。”


    “誰?”


    “景幼南。”


    “景幼南,”傅玄念叨了一句,想起曾經傅青霜與自己說起的關於景幼南的事,神情恍惚了下,道,“築基三重,是不容易對付。”


    張昊羽神色嚴肅,雙眉濃如筆,凝聲道,“我在天馬嶺的品果仙會上見過景幼南出手,真氣雄渾,法寶犀利,行為處事果斷強勢,是個一等一難纏的角色,特別是晉升到築基三重後,恐怕厲害之處,是常人難以想象的。”


    “景幼南這個人,藏得比較深,我會注意的。”


    傅玄用力點了點頭,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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