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灃近來日日泡在指揮室裏與地圖為伴,被軍報供給弄的焦頭爛額,他雖然是極有經驗的軍事統帥,奈何日本人武器裝備先進,春申的仗打的極為艱苦。他脾氣也不免急躁起來,有一個侍衛官來送玉山衛失守的情報,他當即就提起shouqiang,嚇的那個侍從官慌忙奔逃了出去。

    家平原本來送茶水,見那侍衛官連滾帶爬的出來,趕上前去扶了他道,“怎麽迴事?”

    “沈副官,玉山衛失守,總司令在發脾氣呢。剛才我進去,險些被打死啊。”那侍衛官額上汗濕。

    “你下去吧,給我。”沈家平接過軍報。這時吳師長上了樓梯來,“家平,總司令在嗎?”

    沈家平唯恐又有什麽壞消息,卻見他臉上略帶笑意道,“經過三天苦戰,第六師搶下了慎行大學,長慶公園兩個據點,現在正在猛攻寺安路日軍司令部。我來請示總司令,要不要讓第六師補充旅接替十三師防守和平中學。”

    “那您快進去吧,總司令正為玉山衛失守大發雷霆呢。”家平聽說中路軍有了點好消息,微微鬆了口氣。

    吳師長進去,見臨牆角的一支燈罩已經爆掉,在那裏冒煙,慕容灃袖著手佇立在那兒,雙頰微微抽動,shouqiang放在桌上,臉上表情萬分嚴肅。他忙把軍情報了,慕容灃長長籲出一口氣來,“武進無能,丟了玉山衛,把他撤下來,換江子同到中路去打。”停了停道,“暨水那邊的兵調的怎麽樣了?”

    吳師長道,“這一帶都是水路,走起來未免慢。到今日隻不過來了三萬人。”

    “我要親自到茂苑督戰。你去準備一下。”

    “總司令,不可,日軍發了通告,說是往北的客機一律擊落。況且現在空戰激烈。”吳師長正要相勸,被慕容灃一個眼神嚇住,諾諾道,“好,我去準備,不過總司令千萬要小心。”

    “沈家平!”

    家平在外麵聽了一聲急喚,連忙進去。

    “讓靜琬來見我。”

    “總司令,現在?”

    “就是現在,下午我要去茂苑督戰。走之前我想見她一麵。”慕容灃看著桌上的軍報說。

    烏池的正午格外炎熱。慕容灃穿了一身藏青的長衫坐在桌子前吃飯,他雖不講究穿著,軍裝和長衫倒是特別注意整齊,天氣這麽熱,也不見他解。他大約五六天沒迴官邸了,方才派家平去接靜琬,靜琬卻不肯來,說是讓他安心督戰,

    勿以她為念。他原就三四天不合眼,聽了這話隻一陣頭暈,被眾將領勸著迴官邸小憩片刻。

    餐桌很長,正中擺了一瓶色澤柔和的黃玫瑰。謹之坐在另一頭,由於這桌子的長,他們吃起飯來也像在談判似的,個人麵前擺著喜歡的菜,仿佛本不相幹。

    他並不理睬謹之,謹之因了少遊的話心裏正難受,也不願與他羅嗦,隻低頭吃自己的,這一頓飯雙方都吃的沒有滋味,卻也習以為常。

    不一會兒家平進來,向謹之行了禮轉向他道,“總司令,何敘安請示,下午是在興安機場起飛,還是在長茂機場起飛。”

    “外麵都知道在興安,不如改道長茂去。不坐我的專機,坐‘中天’號吧。”他呷了一口湯,抬首道。

    謹之原本悠閑的拿叉子小塊小塊的剜起士蛋糕,聽了這對話警覺起來,“沛林,你下午要去哪兒?”

    他不迴答,家平代答道,“總司令要去茂苑督戰。”

    “你要去茂苑督戰?”謹之丟下叉子站了起來,“我跟你一起去。”

    “不要胡鬧,現在空中戰事緊,你就不要添亂了。”

    “前兩天冒險往北飛的客機都被日本人打下來了,你沒聽說嗎?”謹之口氣雖急,倒也是擔心他。

    “所以我改道在長茂飛。”

    “長茂那荒郊野外的,在那裏起飛根本不安全。”謹之忽然哭了起來,“你是不是跟我ri子過夠了,要去尋死,你實在厭我,我去法國。你別去督戰,昨天剛剛死了一個旅長。”

    “你想到哪裏去了。”慕容灃見她那樣難過,不免憐憫,轉念想到靜琬竟不來見自己,又覺心如刀絞,“我隻是去督戰,右路軍裝備差,人數且不足,我擔心餘師長一人抗不住。我又沒有死,你哭什麽!”

    “那我讓外國人派飛機護航。”

    “用不著,那樣動靜反而大。”慕容灃吃的差不多了,接過侍者遞來的巾布擦了手,向家平道,“備車去長茂。”

    車子出了官邸,慕容灃忽然向家平道,“夫人除了說讓我安心督戰,還說了什麽。”

    家平被他突然一問,知道他從上午迴來一直惦到現在了,實在不忍心傷他,可又編不出什麽好話騙他,急得抓耳撓腮道,“夫人讓您不要惦記她,說她自會惦記著您的。”他費了好大勁才編出了後半句。

    “靜琬果真這麽說?”他那一直繃的緊緊的臉上露出了溫柔之色。

    “恩。”家平說了謊話,不免心虛,上午他去時靜琬正要出門,況且信之也在一邊,他總不好把這些告訴四少,免得他在戰地分心。

    “那她為什麽不來?”

    “夫人不是在報館做翻譯的事情嗎,所以…”

    “你不必擾她,叫她做她喜歡的事也好。”

    家平見他說了句這樣體貼的話,心裏一酸,幾乎落淚。

    “我們走吧。”他歎了口氣道。

    “歡樂中一定蘊含著悲傷,好比花叢中暗藏著毒蛇;誰懷著一個疲憊的靈魂,閃爍如半睡半醒的幻想;誰將像顛茄一樣開花,你,還是我?”做完了外國文摘的翻譯,靜琬又不自覺的翻開了巴爾蒙特的詩集。她修長的蔥蔥玉指顫抖的拂上了那些字句,一如她在法國時無數次做過的那樣。

    這是沛林最喜歡的詩,他向來不屑那些小詩人風花雪月的三俗伎倆,卻唯獨對這透視靈魂的句子情有獨鍾。

    “靜琬,一點半能替我去女子大學找一下徐先生麽?他有一篇稿子要明天發,我這裏還有幾張政治漫畫沒完工。”米蘭在後座輕輕拍她。

    “好,我去。”靜琬平和一下心跳,合上那本俄文書,伸手去包裏掏表。可懷表卻不在原來那個口袋裏,她又向下一摸,仍是沒有。她心中慌了起來,劈裏啪啦把包裏的書本雜物全倒出來,底就空空在那裏。

    “靜琬你找什麽?”

    “看見我的表了麽?”她幾乎要哭了,拚命的抿著嘴唇,眼淚卻仍不受控製的落下來。

    陸文走了過來,見她難過成那個樣子,忙扶她坐下,“靜琬你丟了什麽?”

    “我的懷表,我的懷表。”她失了神的喃喃自語著。

    “靜琬,你別急,”善解人意的米蘭放下手中的畫筆,倒了一杯水給她,“是不是你經常拿出來看時間,表內殼上刻了兩個字的那塊?”

    她點點頭,卻並不言語。

    “你仔細想想,放在哪兒了,你別哭呀。”陸文也在一邊勸慰。

    靜琬閉上眼睛,拚命在記憶裏搜尋,她想到那日被許建章派來的日本便衣追蹤,丟了高跟鞋奔逃,在這之後她就沒再用過這懷表了,莫非……

    上天竟連他們之間唯一的紀念品也不放過,這陪伴她多年的懷表,對她來說最珍貴的東西,竟這樣容易便失落了。她忽然有種不好的預兆,慌亂的站起來,“我要找信之,我要找信

    之。”

    陸文見她情緒激動,示意米蘭安慰她,自己便去撥電話,把話筒遞給她,“靜琬,你自己跟信之說。”

    “信之,我要去見沛林,”說出這句,她像吐出了什麽沉重的東西,軟弱的跌坐在沙發上。

    “你怎麽了,靜琬?”那邊傳來信之焦急的聲音。

    “我要見沛林,我要去見沛林,我求求你,開車送我去機場,求求你了信之。”她痛苦的說。

    “好吧,你不要哭,我馬上來接你。”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來不及說我愛你之慊慊隻為汝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夜涼瞳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夜涼瞳並收藏來不及說我愛你之慊慊隻為汝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