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幾年不見,您反倒比從前更洋氣更漂亮了呢。”餘夫人牽了靜琬的手不無羨慕的讚歎道,“現下您住在這裏,以後啊,我們可以一起打打麻雀,遊遊泳什麽的,多熱鬧啊。”

    靜琬聽了這些很不自在,可是對方一片好意,也隻好微笑著,並不作答。倒是餘師長心細,看出她的窘迫之情,厲聲罵道,“你一個婦道人家懂得什麽,別在這裏囉嗦,快去叫敏兒做功課。”

    餘夫人白了丈夫一眼,依舊拉著靜琬的手說,“您好好在這裏歇著,我先去管孩子,晚些再來陪您聊天解悶。”

    “不要緊,我並不打算久住,現下在這裏叨擾,心中已是過意不去了。”靜琬道。

    餘師長催著太太快走,一麵向靜琬道,“內人見識短淺,什麽都不懂,隻知道打麻雀,胡言亂語,您千萬別放在心上。住在我這裏是一定安全的,就是簡陋些,您需要什麽,就跟下人說,他們若侍奉不周,您隨意訓斥便是。”

    “已經夠好的了。”靜琬微微一笑,卻遮掩不了心底的憂慮,“有件事情拜托師長,請您千萬不要告訴四少我在這裏。”

    “這……”

    “我們早已脫離關係,形同陌路,受到您的照顧已是不安,若您不答應,我立刻便走。”

    餘師長為人究竟老道些,心想暫且先穩住夫人,夫人越是如此說,越表明她不能坦然麵對四少,心中必是難以忘情,夫妻沒有隔夜仇,若他夫妻二人見了麵,到時情深意濃還來不及,四少也必有能力獲得夫人的原諒,自己又落得做了好人,四少麵前也好交代。於是道,“夫人不必多想,先早些休息,餘某有些家務事要先去處理,一會兒再來侍奉。”

    好容易勸得靜琬進屋歇息,餘師長鬆了一口氣,剛想走到前屋去教訓孩子功課,隻見慕容灃正從正廳攜風闊步而來,看他臉上陰鷙的神情,猜得他已知此事,一雙眼裏看似不動聲色,實則暗流湧動,那狠戾陰鬱的派頭,不管不顧的氣勢,不像是來舊夢重溫,倒像是來收複失地的。若不是夫人在這裏,餘師長倒要以為他是前來誅殺自己的了。餘師長還未及上前行禮,慕容灃已到了跟前,“靜琬呢?”三個字問得狠重,仿佛誰要是藏了夫人就隻有吃槍子兒的命運。

    “迴稟四少,夫人住在二樓內人的房間裏。”

    慕容灃原是橫行無憚的,可是真走到門前,那門把卻似有千斤重,瘦硬的手握著,杵在那裏,卻並不能打開。那屋子裏是他最深重的迴憶,最灼

    熱的愛,愛極而生懼怖,這相見原在他心裏早已醞釀過幾千次了,可是真正隔著一道門的時候,他竟沒有勇氣了。

    於是他輕輕的在門上扣了三下。

    “餘夫人麽?請進來吧。”靜琬正在屋裏縫一件衣裳,那衣裳丟了一枚扣子,因此她將一枚繡好的木蘭縫了上去。

    慕容灃聽得這一聲溫柔的嬌喚,隻覺全身的氣血都上湧到頭腦裏,那手懸在半空,竟有些抖起來,他勉力握緊了拳頭,胸懷中如有千萬條江流在洶湧翻滾。他心下一橫,幹脆把門推開了。

    “靜琬。”

    靜琬隻聽這一聲低吼,手裏的針就掉在地上了,隻見那一雙眼已死死的盯住了自己,瞳中熊熊燃燒的烈焰,似乎多看一眼都會立即葬身火海。慕容灃的眼原就生得勾魂攝魄,隻是一貫冷漠陰森,總叫人看了心底敬畏,而此刻對著心愛的女人,那眸子裏卻閃著一種奇異的光華,如同複活的隕石,其間流光溢彩,簡直能把人的心魄給吸去。他線條柔和的嘴唇隻是緊緊抿著,仿佛生怕微微張開便生掠奪之勢。靜琬記得餘師長說過,四少的眼是凜然深淵,嘴和下巴卻生得親切溫柔,像個孩子,故而他們匯報軍務,隻看他的嘴,從不敢看眼睛。

    可惜靜琬沒有防備,已被他龐然氣勢衝擊得砰砰心跳,胸中沉澱已久,差不多快要被深埋的眷戀,怨恨,思念以及沉重的愛意,頃刻被全部喚醒,她幾乎能夠清晰的感覺到自己的心髒在一部分一部分的複蘇,發燙,這種熱度逐漸傳染了全身。她暗悔不該留在餘師長這裏,於是慌忙避開四少灼熱眼神的逼視,壓抑著心底已然泛濫成災的情緒,用一種不帶絲毫感情的冷漠語氣說,“靜琬見過總司令。”

    “你叫我什麽?”一聲“總司令”把慕容灃徹底激怒了,況且她這樣明白清楚的使用了平民的態度,仿佛他們兩個本不相幹,或是地位懸殊,由一句敬語就全都定好了。他那積蓄已久,滾燙灼熱的愛欲和思念,像一千朵在煉獄裏艱難盛開的血色花朵,還未待綻放就被寒霜劈頭打了個半死,這一路上他總想著靜琬必然和自己一樣,會有久旱逢甘霖的欣喜,沒想到她竟會對他如此疏離客氣。

    “尹靜琬,你不能這麽對我!”他絕望的吼道。

    “我叫您總司令,並不覺得有何不妥,禮靜琬已經行過了,靜琬該走了。”靜琬拿起手袋,麵無表情的向門口走去。

    慕容灃聽她這樣說,心下真是慌了,一個健步追了上去,橫在她麵前。

    靜

    琬不理睬他,隻去轉動門把,不想手卻被他一雙大手死死箍住,“我不能讓你走!”他什麽也顧不得了,隻是重複喊著這句。

    “你幹什麽?”靜琬嘴裏無力的反抗,手則拚命掰動門把,無奈慕容灃臂力極大,兩人都拚卻死力爭奪著門把,掰來掰去幾迴,她終是抗他不過,手反倒被他緊緊鉗住。她感到他的身體在顫栗,這種顫栗一直傳達到手指,繼而她覺得身子仿佛是過了電,通體熱了起來。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她心裏無力的喊著,可是連這喊聲都顯得無比微弱。

    “你快放開我。”

    “我不放,”他發狠的說,“我一度以為我能放開你,可是這幾年我如同身在煉獄,我這才明白,放了你對我來說就是死路。”

    “事到如今說這些還有什麽用,你弄疼我了。”靜琬奮力的用另一隻手捶他鉗著自己的那隻手,慕容灃雖然吃痛,也咬緊牙關由著她打,靜琬好不容易從他雙臂中掙脫,直向後跌了兩步。

    慕容灃見她搖晃不穩,索性上前一步把她牢牢扣在懷裏,“靜琬,靜琬。你原諒我好嗎?隻要你能原諒我,你把我這雙手剁了我都無怨無悔!”

    她聽他口中這樣發狠,加之他懷中無比溫暖,不由落下淚來,“我有什麽毛病要剁你的手,你快放了我。”

    慕容灃哪裏肯聽,況且此時她靠得如此之近,身上潔淨的芬芳令他心醉,於是低頭就狂吻起她如雲霧般柔軟的烏發來。

    “你別這樣。”靜琬卻從他手臂下躲了過去,一把拉開了門,慕容灃把她拖迴懷裏,整個身子抵在門上,撞得門轟轟直響,靜琬再往外跑,四少再拉,兩人如同肉搏,幾番折騰,全都筋疲力盡。

    “你不放我走是吧,好,那我們今天就在這裏同歸於盡!”靜琬猛得把門一推,他們二人原是僵持著,慕容灃不料她會突然關門,一隻手未及抽出,被死死卡在門裏,那尖利的鎖舌直戳到肉裏去,頃刻間鮮血淋漓,十指連心,他疼得齜牙咧嘴,哀叫了一聲,單腿跪倒在地上。

    靜琬隻是想走,並未料及會弄傷他,看他手傷成那個樣子,她自己也慌了,隻怕他骨頭會碎,不由得也跪了下去,“你的手……”話也沒說完,眼淚就撲簌簌的往下掉。

    “你心疼了?”四少見她這樣,手上的劇痛竟一點兒不知覺了,那眼裏隻是近乎癲狂的喜悅,嘴裏喃喃的,“你心疼了,你在心疼我。”

    “沒有。”她想伸手去揩眼淚。他的嘴

    唇卻瘋狂的壓了上來,先是狂亂的吮吸著她的淚水,繼而又撬開她的嘴唇,舌頭霸道的探了進去,狠狠的一番攻城略地,簡直是要把她吞了進去。他兩臂緊緊箍住著她的身體,手上的鮮血染紅了她那素色的旗袍。他也不覺得痛,仿佛這灼熱的疼痛裏有一種快感,這快感叫他瘋狂。每次麵對她,他心頭不知怎的,就燃燒起一股拚卻一死的豪氣。謹之說的對,他身體裏有一頭狼,可是有一點她沒有說對,在這個世界上,能引起他狼性的女人,隻有尹靜琬,也隻能是尹靜琬。如果說他和尹靜琬之間有什麽最大的問題的話,那就是,他們彼此太熟悉怎樣愛對方了,這種無論用什麽力量都無法摧毀的牽連就如同磁吸鐵的定律一樣牢固不破,看見她就要愛她,就不能放開她,這對慕容灃來說是唯一的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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