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巧兒……”肖淩月望著她的“屍體”,吸了吸鼻翼,哽咽道,“若有來生,你願再伺候本宮,可本宮卻不會再把你帶入宮闈。”


    “娘娘,該走了。”女官妙歌走上前,輕語道。


    肖淩月沒有說話,看向汪華芳,低語吩咐道,“她是本宮的人,好好厚葬她。”


    “是,娘娘。恭送娘娘。”汪華芳低頭言道。


    肖淩月一行人出了天牢,正好撞上了過來的無痕。


    無痕對上肖淩月的臉孔時,那霎那一口氣差點憋不住地欲暴發出來。


    “無痕……參見娘娘。”當她經過身邊時,他還是極沉悶地朝著她揖了下拳頭。


    “來人,筆墨伺候。有幾句本宮想要贈予無痕統領。”肖淩月看著無痕,琥珀色的眼眸子透著暗芒。


    “是。”很快妙歌吩咐人拿來了紙墨筆硯。


    一行人走到了天牢不遠處的一道涼亭裏。


    肖淩月在白紙寫了下了四句話:伊人已去何思念,舊愛新愁怎難斷,活著好比天上鳥,著落人間何處歸?


    肖淩月拿起這白紙,遞給了無痕,滿腹感傷地言道,“小巧兒已去,請將軍節哀順便。”


    身邊的女官妙歌看著這四行話,動情至理,卻又不免哀愁吟,沒想到肖淩月竟還有此等文彩啊!


    無痕雙手沉重地接過了這張紙,“謝娘娘。”隻三個字,便很快低首鞠了一禮後擦身而過,朝著那天牢的入口處而去。


    他想看她最後一眼,可惜都是這麽難。


    肖淩月睨望了眼他遠去的背影,沒再說任何話,可微一迴頭間,卻是瞅到了不遠處那似乎朝著這邊眺望的宮女,一身綠裙,梳著高聳的螺髻,樣子看起來宮位也不低。


    皇宮裏的丫環宮人以發髻的盤式來區分宮位,大多數是以雙丫髻,隻有伺候各宮主位的高等宮女才會是有所不同,這些肖淩月在腦子裏有些印象,她的失憶隻是於人,可以於物於書本知識卻是還能記得一清二楚。


    這些皇宮規舉規定自己在淩月宮時就已耳熟目染了。


    肖淩月眼眸子一兮,此女似有些眼熟,可是這會倒也說不上來是誰。似乎見過又似乎不是太印象深刻。


    還真是失憶了啊!


    不過,自己現在不知道,不代表自己不能從其它地方獲知。


    “她是誰?”肖淩月的聲音很是平靜,問的卻是身邊的女官妙歌。


    妙歌朝著那綠裙宮女看了一眼,“迴娘娘,是雪瑩殿的宮人知梅。”


    身為龍嘯天的一品女官,宮中的所有宮女從大到小,從小到大沒有她不認識的。


    自然這過目不忘的記憶力和一身好身手也使得她能在眾宮人中脫穎而出,得到龍嘯天的賞識和提拔,沒費什麽周折的便晉升一品女官。


    龍嘯天轉而將她賜與肖淩月身邊伺候,可見龍嘯天對肖淩月的良苦用心了。


    “雪瑩殿的主位……是誰?”肖淩月又問。


    “迴娘娘,是茹雪茹昭儀。”妙歌言道。聲音十分平靜。


    “嗯。”肖淩月若有所思地吟了聲,“迴冷宮吧!”


    “是,娘娘!”


    很快妙歌便陪著肖淩月迴到了冷宮裏。


    ……


    另一邊的雪瑩殿。


    知梅立即向茹雪稟報了所看到的一切。


    “娘娘,這會那小巧兒可完蛋了。”知梅說著,眼底全是暗芒。


    “嗬,不過死了一個奴婢而已,倒是便宜那女人了!”茹雪勾著豔麗的唇角,不緊不慢地說道。


    一雙眼瞅在自己的十指蔻丹上。那鳳眼邊的尊貴很自然地顯露了出來。


    做昭儀娘娘做得久了,這一顰一笑間全然有了高貴的氣質,早就不是那個當初低三下四的丫環宮人了。


    “娘娘,不管怎樣說,小巧兒一死,這肖淩月可就再無翻身之日了!”知梅陰險地言道。


    可此話卻是聽得茹雪好生惱火,“哼!你腦子笨麽?什麽叫無翻身之日?這次是皇上護著肖淩月,否則,怎麽死的是小巧兒,而不是她肖淩月呢?”


    “是是是,奴婢失言,奴婢失言,請娘娘恕罪!”知梅趕快語道。


    “罷了。這次你也立了不少功勞。”茹雪看了她一眼,接著挑了挑手指甲,拿了一盒胭脂遞給了知梅,“這盒胭脂你替本宮送去三王府,告訴三王妃這盒胭脂有些問題,擦了皮膚老愛長豆。讓她給本宮想法子改良改良,除了那些多餘的東西!”


    “是。奴婢這就去。”知梅語道,聽著她這含沙射影的話,自是明白該怎麽做了。


    知梅來到三王府,將話傳到。


    肖雙鈺聞言一笑,接下了這胭脂,“你迴去告訴你們家昭儀娘娘,這盒胭脂本王妃收下來,讓她稍安勿燥,待本王妃仔細改良以後再送與她。”


    這會三王爺不巧走了進來,聽到此也隻是笑了笑。沒想到他這側妃還有這等本事,能改良女人用的胭脂脂粉?


    “是,奴婢告退。”很快知梅便退了下去。


    三王爺龍謹彥看向那低頭離開的知梅,“她來幹什麽的?”


    “王爺真是明知故問呢!還能是什麽?”肖雙鈺笑著反問道。這會倒真不怕他聽去了。他聽去了,也聽不懂這裏麵的蘊意。


    “改良胭脂?”龍謹彥好奇地瞅著她。


    “對呀!改良胭脂!”肖雙鈺笑語道,接著打了開來,“昭儀娘娘說這胭脂擦了能長豆,不如王爺來擦著試試,看能否長豆?”


    龍謹彥聽了一怔,“本王是男人,怎能抹得這玩意?你讓府裏下人幫你試試不就行了?”


    “不如找王妃淑華試吧?”肖雙鈺忽而詭異地建議。


    “淑華?”龍謹彥聽罷,但也就遲疑了一秒便即同意,“也好,你就讓她去替你試試吧!”


    “嗬嗬……王爺可當真舍得啊!”肖雙鈺再次挑唇笑了。


    “本王誰都舍得,就是舍不得你,鈺兒!”龍謹彥笑著還語,突然伸出手去,一把將女人拉入了懷抱。


    “王爺,好討厭啊……”


    ……


    月朦朧,夜瀟瀟。


    一道黑影由皇城側牆快速地翻躍而出,直接尾隨著那從西門而出的趕屍馬車而去。


    無痕隨著趕屍馬車一直行到盛臨城郊外的亂葬嶺時,那車上的人兩太監下來,然後隨便就在旁邊挖了個坑,將小巧兒的屍體包裹了層軟竹席,扔進了坑中。


    忽而一陣烏鴉從頭頂飛過。


    “呃,這真是個鬼地方啊!快走快走!”


    兩太監連土都未掩上便快速地離開了這片陰森森的地方。


    無痕從地上躍下,一把跳裏坑裏,將那坑中的女人“屍體”連席給躍了起來。


    他抱著她,看著她蒼白無血的臉色,心中難掩悲痛。


    不知為何,他竟情不自禁地低喃起肖淩月贈給他的那道臨別贈言,“伊人已去何思念……舊愛新愁怎難斷?活著好比天上鳥……著落人間何處歸?”


    念得是句句斷腸,句句魂慟。


    抱著她的“屍體”,他隻想痛哭一場。可是,除了悲除了痛,卻是流不下淚來。


    而太過思念,太過痛惜,也讓他太難以自拔!


    “巧兒……你不是答應過要嫁無痕大哥的嗎?此時此刻,你竟忍心看著無痕大哥孤獨一人?”無痕看著她,思緒萬千,一份極強的壓抑透在眼底深處。


    望著心愛的人這份永逝的離去,要怎樣地心傷才能不再心傷呢?


    最終,他取下係在腰際的那瓶酒,看著心愛的她。手臂顫抖了兩下,最終撥開了酒瓶。


    “你已去,對我來說一切都夢已成空,黃泉路上不願你一人孤單,無痕大哥這就來陪你!”無痕言罷,顫動著手,揚手喝下了那萬箭穿心的毒酒。


    可正當那毒酒逸肚後,非常詭異的事情竟悄然發生了。


    無痕頭低了下來,緊緊地偎依著懷間的人兒的臉,“巧兒,我們永遠都不會再分開了……”


    可忽而,什麽東西卻動了下,直接磨蹭在自己的臉頰上。


    無痕撐住最後的精神力抬起頭來,他竟然看到了懷間的人兒竟慢慢蘇醒……


    驚訝,驚厥,意外,還有那份驚喜滿滿地透在了眼角深處。此時此刻竟是無以倫比的震驚著!


    小巧兒緩慢地睜在了眼睛,看到了心愛的男人正抱著自己,那一刻真猶如在夢中。


    無痕猛然想起肖淩月的那留給他的贈言,那四句話為首的一個字,不正好聯成了“伊舊活著”的四個字嗎?


    “伊舊活著,依舊活著!”無痕忽而笑了,忽而噗地一張口,吐出一口濃濃的鮮血來。隻可惜他會意過來時,卻已晚了。


    他不得不永遠地離開她了……


    真是命運的捉弄,真是上天開的玩笑。


    “無痕大哥!無痕大哥,你,你怎麽了?”小巧兒從他懷裏起身,完全顧及不上自己是怎麽還能活著的,便看到他狂噴鮮血地漸漸倒在了地上。


    那一刻神經都全然地抽痛了。她緊緊地將他抱在了懷裏。


    “小巧兒……”無痕看著她,眼瞼子潮汐了,拚盡最後的力氣說道,“是肖淩月救了你……巧兒……巧兒,對不起……你的無痕大哥隻怕不能再照顧你了,你……你要好好地活著……活著……”


    “不要啊!無痕大哥!小巧兒不要獨活,為何小巧兒活了,無痕大哥卻要離開小巧兒?為什麽為什麽?”小巧兒哭訴著,眼淚啪嗒啪嗒地落下來,片刻就潮了自己的美臉,也濕了無痕的臉,可是卻是絲毫無法阻止那懷間男人的離去。


    “巧兒……不哭……”他望著她,也淚眼朦朧地笑了,漸漸閉上了眼瞼。


    活著……真好……可惜……今世卻隻能錯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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