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析資料中,最引人注目的是兩部分。


    一是陰煞之氣來源的分析與考證;


    二是解決的辦法。


    提供這份資料的是個剃著平頭的中年人,身上很種軍人般的肅穆感,看起來像是龍組中的老大。


    根據資料上顯示,這片禁地,曾經應該是個古戰場,但有一點很奇怪,那就是這裏的地形,其實根本沒有作為戰場的條件。打仗都是有目地的,入侵、爭霸、領土、資源,但這地方山峰林立,幾千年間都沒有明顯的地質變化,從戰爭的角度來說,無論如何,也難以構成戰場的環境。


    假如有兩支軍隊在這兒打仗,那麽他們是為了什麽?


    要想確定這個古戰場的時間,需要對這裏的人骨進行采樣分析,也需要對這邊的相關曆史進行核查,因此這個考證段時間內不會出來,但相關的樣本,已經送到了龍組總部,一周內出結果。


    接著就是解決辦法,現在陰煞之氣,寄居在地脈的玉床中,要解決問題,隻有兩個辦法,一是壓製,二是轉移。


    轉移的話,就需要開鑿玉床,但這些玉床,普通人跟它靠在一起,就會被誒影響心智,龍組的人自己上更是不可能,一來不會,而來礦床太大,要開到猴年馬月?


    因此可實施的辦法隻有壓製。


    這讓我聯想到了大酉洞天的仙屍,當然,這話我不能說,龍組既然提出來這個辦法,那麽應該有類似的東西。


    他們對於陰煞之氣,有自己的一套‘科學’的計算方法,後麵跟著一串數據和符號,我看不懂,不過總結處卻隻有一句話:申請。


    後麵跟了一串字母和數字組合的代碼。


    我不由指著上麵的代碼問道:“這是什麽意思?申請什麽?”


    提交資料的平頭說道:“跟你沒有關係。”


    劉叔也沒有接話,皺著眉頭看完資料,道:“這個申請,程序複雜,這樣吧,等北京的鑒定結果出來再說。”


    “是。”平頭應了一聲,便退了下去。


    除了這兩點外,資料上還寫了一些我其實並不想看到的東西,比如玄蟒等人的屍身腐爛程度等,最後有些出乎人意料之外的是,禁地已經被龍組的人翻了一遍,但卻沒有發現哈士奇和玄蟒。


    對此,他們做了兩種推測,一是他們離開了禁地,這禁地周邊的麵積還是很大的,因此很有可能繞到了別的方位,或許受了傷耽誤了。


    第二種情況,則很有可能是在禁地裏燒的隻剩下渣,所以沒能發現,這也並非不可能,因為起火的那一帶,火勢相當大。


    但對於法眼和哈士奇的情況。龍組的人表現的比較了樂觀,因為屍身可以燒成渣,但裝備裏的很多東西是不會燒毀的。這次沒找到的不僅是法眼和哈士奇的人,就連裝備都沒有找到。


    因此很大程度上,他們是離開禁地了。


    因為如此,那平頭提出要對禁地周邊的圓形區域展開搜索,由於等待結果還有一周,劉叔自然不會阻止,救人刻不容緩,因此在下午時分,龍組的眾人就分成兩批,一南一北,分頭繞著圈兒開始搜索。【愛↑去△小↓說△網.qu】


    這次搜索,他們攜帶了大量的探測設備,簡直跟生命雷達一樣,我一看就有些擔憂了,萬一這幫人撞上旱魃怎麽辦?旱魃應該沒那麽傻吧?


    龍組的搜索,展開了整整三天都沒有結果,最終不得不放棄了,法眼和哈士奇屍骨難尋的失蹤,也成了一個謎團。


    這段時間,我沒有再往禁地去,甚至三子觀的眾人,也沒有太多心思管龍組的人了,因為無虛的情況變得糟糕起來,


    他開始斷食了,身形迅速的消瘦下去。


    譚刃守在無虛身邊寸步不離,對於龍組和禁地的事,一個字也不再過問。


    第四天,還沒等來結果,無虛突然對我們說:“都出去吧。”


    眾人噗通全跪下了,我心裏一時間也特別難受,平日裏早就知道無虛時日不多,雖然有準備,但這一天真的來了,心裏還是沒辦法平靜麵對。


    眾人退到了房外,隔半個小時敲門詢問一次,到第六次敲門時,房內沒有了迴應,譚刃推門而入,隻見無虛盤腿坐在床上,麵容安詳平和,譚刃探了探鼻息和脈搏,跪道:“師父羽化而去了。【愛↑去△小↓說△網.qu】”


    羽化登仙,是個好聽點的詞,自我安慰罷了,如果這世界上真的有地獄,大部分人最後還是要去地獄的。


    無虛仙逝,眾人一番悲痛自然不必說,緊接著便是去朝拜殿做法事,遵生前遺命,效仿南華真人,陳屍與東邊山穀中,後人不再拜祭。


    道家講究天人合一,昔年莊子死前,眾弟子欲籌錢為他大辦後事,莊子卻是連棺材都不要,讓地址直接把他的屍身扔到荒野上或者隨意挖個淺坑埋了。


    眾弟子大驚,說雖然窮,但也不能讓老師草草薄葬,莊子大笑,道:“我屍於荒野,以天為棺,以地為床,以日月星辰做陪葬,古往今來,誰能由此厚葬。”


    眾弟子又言:如此一來,屍身豈不是要被猛獸叼走啃食?


    莊子道:“即便將人裝進棺材裏,屍身還是要腐爛生蟲,把我給蟲子吃,卻不給野獸吃,對它們豈不是不公平?”


    眾弟子哀泣,希望莊子收迴這話,表示想為他立碑豎墳紀念,莊子又說了這樣一番話:“我們人生下來,承天覆地載恩,蒙日月照臨身,四方水土養我形,雞鴨魚肉塑我體,如果死了,就同那些雞鴨魚肉一樣,自然要去養育其它的生命,蟲吃也罷,獸吃也罷,不過是你入我腹,我再入你腹,生生不息,天人合一,一花一草,一蟲一獸,皆是我。”


    道人的葬俗一般是坐缸或者如普通人一樣棺葬,但曆來也有許多道人學習南華真人,反哺自然,生生不息。


    人生在世,有墳有碑,又能被人銘記多久?倒不如反哺自然,以己身之死軀,育周遭之生機,化塵化土,喂蟲喂獸,這種境界,也算絕妙了。


    由於忙著無虛的後事,因此我們沒關注龍組的事,譚刃雖然麵上沒有表現的多悲痛,但大部分時間,都在老舊的大殿上,坐在無虛曾經打坐的蒲團上,沉默無言。


    如今無虛已仙逝,禁地的事情又輪不到我攙和,按理說我也該迴深圳去,畢竟都耽誤好幾個月了,但人一去世我就走,兄弟還處於傷痛中,我還真有些邁不開腿。


    之前還想著無虛一去世我就還俗,現在卻是不能了,人一死就還俗,未免太打臉,我決定等兩年再說,反正女朋友的影子都還沒一個,暫時也不急了。


    我決定再待半個月,到時候不管譚刃情況怎麽樣,自己都得離開,總不能真的在這道觀裏度過餘生。不過譚刃還是挺夠意思的,沒多久便對我說;“你自己迴去,如果要還俗,就去找天勤。”


    這一瞬間,我覺得譚龜毛真是我肚子裏的蛔蟲。


    想了想,我道:“你以後,就不下山了?”


    譚刃微微側頭,不鹹不淡的說道;“我留在山上幹什麽?數星星嗎。”


    我一愣,道:“那你要迴深圳?”


    譚刃緩緩道:“事務所還是要開業的,再說了,我的股票還沒漲。”


    我嗆了一下,從剛才的驚喜,一下子掉落到穀底,哥們兒,您能不能放棄股票?您這麽有錢打水漂,幹嘛不讚助給我呢?


    “還俗就算了,現在還俗,天勤和黃連他們非得殺了我,可惜咱們走的是全真路子,要是正一,我也就不還俗了。”


    譚龜毛不鹹不淡的說道:“你還不還俗都一樣。”


    “為什麽?”我有些納悶。


    他道:“你還俗幹什麽?娶老婆?不要耽誤人家姑娘了,現在男多女少,把她們留給更優秀的人吧。”


    我怒了:“你什麽意思,你是說我不優秀?”


    譚龜毛涼颼颼的說道:“你覺得你哪裏優秀?”


    “我有錢,我帥,我溫柔,我疼老婆。”


    譚龜毛道:“你還有金肌玉骨和一堆麻煩。”頓了頓,他又道:“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你真的能活三百歲,會是什麽樣子?”


    “……”我突然明白譚刃的意思了,他並不是故意在打擊我。


    是啊,如果我真的能活三百歲,那麽是不是有一天,我的老婆已經白發蒼蒼了,我卻還是年輕的樣子?我的子女已經入土了,我卻還活著?我會不會被我的親人朋友當成怪物?


    這一瞬間,我想到了很多人:唐琳琳、傅楠、林迴雪、周玄業、孫邈……那些在我生命中出現過的人,我想象著他們一個個衰老而死,隻有我還活著。


    以前我沒有想過這個問題,但此刻,卻覺得渾身的血都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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