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刃對這次的見麵很顯然是不滿意的,因為我倆現在都太狼狽了,譚龜毛之前變身,身上的衣服都撐成了破布條掛著,從我這兒扒了件外套勉強穿著,我倆狼狽的就跟乞丐差不多——譚刃和旱魃其實一直就不太對付,但兩人的不對付,不是互相使絆子那種,而是在沒事兒的時候,互相壓根兒不交際。


    這種情況,或許和兩人有些相似的身份有關,我不是他們,所以不太能理解他們的想法。


    “你們怎麽會在這兒。”旱魃率先開口問,聲音一字一頓,說話顯得有些困難。


    我反應過來,忙道:“這話該我問你吧,你不是帶著你媳婦兒在深山裏嘛,怎麽跑這兒來了?”


    旱魃道:“這地方沒人,偶爾會帶她,過來轉轉。”


    譚刃冷冷的開口;“帶到禁地來轉?”


    旱魃沉默片刻,又道:“在這裏待著,她舒服——”


    譚刃道:“陰煞之氣最適合滋養厲鬼,她當然舒服。”


    旱魃直接跳過了這個話題,道:“這個地方,不是你們該來的,我送你們出去。”


    從這短短的對話中,我已經聽出了一些端倪,沒想到旱魃竟然把他媳婦兒弄到了禁地來,這地方,生魂進來,會被拘成厲鬼,難以超生,然而旱魃的媳婦兒早就已經是厲鬼,沒有退路了,相反,來到這禁地待著,反而能滋養她的鬼體,讓她的力量更加強大。


    我覺得這事兒有些不對頭,萬一哪天,旱魃製不住她媳婦兒了怎麽辦?又或者,萬一旱魃不願意製住她媳婦兒,由著那厲鬼亂來怎麽辦?


    我越想越不對勁,讓旱魃到三子觀後的群山中修養,是周玄業提出的交易,周玄業早就清楚禁地的事,難道他就沒有設想過這個可能?


    顯然,這不符合周玄業的行事風格,那丫是個老狐狸,步步為營,他不可能想不到這一點。


    除非,周玄業是故意的。


    又或者,他其實暗地裏和旱魃有什麽別的交易?


    我看了看譚刃,他雖然和旱魃不對付,但二人一直維持著表麵的交情,而此刻,譚刃在這兒看見旱魃,臉色變得極其難看。我知道,我倆可能想到一塊去了。


    此刻,旱魃主動提出要送我們出去,這一點當然是好的,它一來,周圍的霧霾一樣的陰煞之氣似乎都變得稀薄了一些,原本時不時冒出來的骷髏,也消停了下去。


    我和譚刃沒有拒絕這個提議,便跟在旱魃身後,由它帶著我們往外走。接下來的一切都很順利,我們又一次成功離開了禁地,禁地外麵,那個仙風道骨的煉屍依舊盤腿而坐。


    旱魃衝那具煉屍點頭打招唿,煉屍也打了個稽首迴應,‘二人’顯然是老交情了。


    我嘀咕道;“師父這煉屍不怎麽聽話啊。”


    譚刃道:“高級一點的煉屍都有散魄,旱魃是我和周玄業帶迴來的,煉屍對它無害,這種‘交情’,根本不需要報備。”


    旱魃聽見我倆的話,微微點頭,說:“這裏,隻有我和它——”這個它,指的自然是那具煉屍。旱魃的媳婦兒是個沒有神智的厲鬼,自然是沒辦法交流,這地方又沒有外人,這一具煉屍,一具旱魃,看樣子是成了‘朋友’了,這到也說的過去。


    送完我們,旱魃問我們:“你們要離開?”


    我道:“我們還有人在裏麵。”


    旱魃道:“你們要等人?”


    我點了點頭,他接著道:“等著。”說完,從溪邊盤腿的煉屍打了聲招唿,整個人,確切的說整個屍體,就如同一道離弦的箭,迅速衝入了綠幽幽的叢林中。


    我有些發懵,問譚刃:“它這是幹嘛?”


    譚刃沒迴答,反而是在溪邊盤腿打坐的煉屍說道:“它去弄吃的,招待你們。”


    我覺得有些驚悚,要知道,在我記憶中,旱魃可沒這麽友好和好客。


    譚刃側頭想了想,突然道:“看樣子它過的不錯。”


    我琢磨一番,心頭一陣感慨,發現譚刃說的是對的,這樣的生活,對於旱魃來說想必是極其不錯的,一個人生活和精神糟糕的時候,他必然不會友好,然而,一個心情平和舒暢的人,大部分都是友好的。


    旱魃身上,已經看不見當初那種嗜血的模樣了,拋開他的外形,迴想了一下剛才的對話和他現在的舉動,整個兒就是個山野隱士見到舊友時的舉動。


    這個世界上,什麽樣的生活才算好的?


    每個人的追求都不同,在我眼裏,旱魃的生活是可憐的,他原本有機會以魁拔的姿態在人世間生活,而現在,他在這山間,隻有厲鬼和煉屍為伴。


    可他很顯然比以前舒暢。


    精神的充沛,對於人的影響是巨大的。


    我和譚刃此刻也累的不行,便找了塊大石頭坐下,頭箍上的指示燈雖然還沒有滅,但也撐不了多久了,我們現如今唯一能做的,就是在這裏等著了,但願法眼他們能平安迴來。


    這會兒,我們在禁地外圍,已經可以看到那中間燃燒的火勢,雖然還沒有擴展到外邊來,可情形已經相當嚴重了。我摸出電話打算報警,但這個警情算比較大的,我私人打過去,警察會盤問很久,等到他們通知相關部門出人,估計黃花菜都涼了,於是我打給了三子觀,示意他們以宮觀的名義報案。


    不過我打過去的時候,他們說已經報案了,因為火勢太大,我們身處其中不覺得,但在霜降峰上的眾人已經能眺望到火海,因而早就報案了,不出意外,很快就會有直升機來救火。


    我擔心救火的人會派人員陸地救火,又囑咐他們通知龍組,讓龍組的人協調一下,沒想到天勤特別給力,全都安排好了,壓根不用我操這個心。


    而且龍組那邊聽說起火的事,終於引起了注意,沒再像之前那樣來幾個人找死了。不僅安排救火,連帶著那幫官商勾結,妄想動土的人,也全被擋了迴去,並且已經在大量組織人手,進行專業的幹預。


    由於動用的是上麵的力量,所以甚至有可能徹底解決禁地的事。


    一時間我不由得感慨,有個師兄真好啊。


    沒多久,旱魃便迴來了,摘了一堆不知名的野果,手裏還拎了兩條洗幹淨的魚,外加一個造型非常醜的陶罐子,從那罐子中散發出一陣果酒的香氣。


    我有些震驚,道:“你釀的酒?”


    旱魃點頭,道:“山裏有很多野果,試著釀了一些。”說完,便找我要了打火機,在一旁升起篝火,順便烤起了魚。它塊頭太大,不適合做這種精細的活兒,因此烤魚的任務便有煉屍代勞了。


    我看了看譚刃,又看了看煉屍和旱魃,一時間都不知該說什麽的好,和屍體烤野味兒,還是三具高級屍體,估計也就我一個人了。


    旱魃不用進食,在山裏沒事兒,研究吃的也隻是滿足一下口舌欲打發時間,因此魚烤好了它沒吃,隻慢慢喝著果酒。這酒釀的非常香,不過顏色有些渾濁,但入口的口感很獨特,配著烤魚,我和譚刃將肚子吃的圓滾滾的。


    吃飽喝足,衝旱魃道了謝,我們便隨意聊了起來,我問他怎麽不去禁地陪他媳婦兒,他說那煞氣可以滋養厲鬼,但對他並沒有太多用處,待裏麵不舒服,幹脆在外麵等著,和煉屍聊聊天,如果不是察覺到禁地裏有熟悉的氣息,他也不會進去。


    我想到他進出禁地猶如無物,以及沒多久就會趕來的救火隊,便將這事兒一說,示意旱魃帶著他媳婦兒暫避,旱魃聞言,長滿屍毛的臉上看不出什麽表情,但還是立刻答應了,說會在救援隊來的時候,將他那厲鬼媳婦兒帶走,也就是說,他還得去一趟禁地。


    我有心想讓他順便把其餘活著的人給救出來,但這大火熊熊,法眼等人生機渺茫不說,一但讓他們看見旱魃,之後該怎麽解釋?龍組畢竟和j組織有勾結,旱魃身份尷尬,實在不宜出麵,想到此處,我便也沒有提這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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