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是糊塗!”

    “明知道傷腿是中了毒,稍不注意,一輩子都難以恢複如常,你還這麽不顧忌的用腿!”

    “你簡直氣死我了你!”

    麵容古板的老頭,一麵瞪眼吹胡子,一麵就著木桶裏冒出的蒸騰熱氣,將一根根細針紮在一條顏色不正常的腿上。

    幾乎每下一根針,他就忍不住要說一句,等到最後手中的針紮完,他嗓子已經冒了煙。

    “師傅,您喝茶。”旁邊侍立的小童很是乖巧貼心,遞了帕子給老頭擦了手後,便捧上了溫度正合適的茶水。

    老頭接過茶,咕嘟咕嘟幾口喝盡,丟開茶盞,又開始訓話,“我可不是嚇唬你,這次針灸之後,毒素雖然清除的差不多了,但你卻不可繼續這般用腿。就算不能臥床休養,那也要控製每日用腿不超過一個時辰!”

    “是。我記下了。”良明清點頭挨訓。

    “哼,你記下個屁!”老頭脾氣很不好,語氣很衝的道:“你今天來,腿可比之前更瘸了,再這麽下去,你就一輩子做個瘸子吧!到時候想找媳婦都不好找!”

    良明清本還沒在意,聽到老頭這麽說,繃不住嘴角就是一勾。

    “當初要不是遇見我,你隻怕現在都變成一培黃土了,可別……”老頭還在罵,但一抬頭瞧見良明清嘴角的笑意,頓時不說話了。

    可真是奇哉怪哉!

    這個年輕人,當初救迴來的時候是沒有求生**的,後來他給他治療有了起色,他才慢慢的改變了態度。

    但即便如此,這年輕人也成日裏陰沉著臉,更是不拘小節的留了滿臉絡腮胡子,後來搬走了雖然按時來治療,但也一樣從不多說話,從不露笑意。

    今兒這是太陽打西邊出啦?

    好端端的,一個死人臉上突然露了笑意,大冬天的,雖然青天白日,怎麽依然叫人覺得陰森啊。

    老頭一掌打在了良明清的頭上。

    “要死啦!笑的這麽寒磣!”他罵道,卻忍不住心底的好奇,頓了一刻便八卦起來,“你撿到銀子啦?要不就是,你撿到女人啦?”

    老頭和他無親無故,當初重傷之下遇見他,救了他一條命,送了他一條腿,老頭是他一輩子的恩人,等同於再生父母。

    良明清雖然出生高門,從小就含著金湯勺,就連祖母都不曾這般不客氣的打過他的頭,但他卻半點不在意老頭的舉動。

    “嗯,是撿到女人了。”他笑容放大,附和著老頭的話。

    “嚇死人了!”老頭一下子跳開,像看怪物一樣的看著良明清,“你沒發瘋吧?”

    良明清恭敬的道:“老頭,我要成親了,後日成親。請你去吃喜酒怎麽樣,不用帶禮錢。”

    他雖然恢複了平靜的麵色,但語氣裏的歡喜高興卻怎麽也壓抑不住,老頭雖然和他認識不久,但卻一眼就看了出來。

    他定定瞧了良明清一刻,突然唿出一口長氣,也沒再那麽一驚一詫的了,而是坐到了良明清對麵,認真的看著他。

    隔了一會兒,老頭就胡子一抖一抖的笑了,“是個不錯的姑娘吧?不錯不錯,前塵往事不需在意,好好的過好現在和將來,這才是最重要的。”

    良明清點頭,做出俯首聽訓的樣子。

    老頭繼續道:“好好養好腿,好好待人家姑娘,好好過日子。”

    良明清再次點頭。

    他會好好待月梅,也會好好和她過日子,和她生兒育女,給她尊敬,也給她求得尊榮,一生一世都善待她。

    “唔……我姓魏。”老頭住在深山裏,身邊隻有一個小童,雖然和良明清相識已久,但卻從來不曾告知過自己姓甚名誰。

    但他現在卻說了,“你就叫我魏老頭吧,後日成親是吧,我一個糟老頭子,我就不去了。不過,喜酒你得送來!”

    “好。”老頭住在這兒,又一隻沒有透露出自己的身份,良明清也能猜到幾分他是不願和外界過多來往的。所以他也沒有意外,“等成親後第二日我就過來,帶著她一起過來。”

    他忍不住笑。

    老頭又是一副受不了的樣子,“快別笑,快別笑,這麽一臉胡子,醜死了!”又道:“不用著急,等腿好生休息幾日了再說,我身體好著呢,暫時不會死,什麽時候來都能見到。”

    老頭嘴欠,良明清自然不計較,隻含笑點頭一一應下。

    最後臨走,老頭給了他一堆的藥,說是之後不用針灸了,但是要泡泡藥湯,徹底將餘毒清除掉才行。

    -----

    月梅送走玉珠,迴身瞧見桌子上兩籃子的點心,嘴角抿了抿。

    陸衝卻久久不能平靜,方才的女子他認識,那是瑞安郡主身邊的大丫頭,曾經跟著瑞安郡主,在京城裏那也是響當當的一號人物。

    沒想到

    這個鄉村的小女子,居然不聲不響的認識了這麽大的人物!

    隻不過……

    他笑著溫和的和月梅說話,“這女子瞧著真是客氣,她家的主人也是,居然送來了這麽多精致貴重的點心,可見,是心裏真的對你感激不已。正好你和……良兄後日成親,到時候可不愁點心了。”

    感激不已嗎?

    月梅挑眉看向陸衝。

    這人是真蠢,還是在奚落她?

    “陸先生,您要不要嚐嚐?”她指著點心籃子,笑問道。

    陸衝停頓一刻,才不自然的笑了笑,“這,這怎麽好意思。”

    月梅卻提著籃子送到了他麵前。

    “這有什麽不好意思的,先生一大早趕來,隻怕舟車勞頓也餓了。這點心精致貴重,先生吃些填填肚子。”

    是餓了,午飯也還沒吃呢。

    但你這麽熱情好客,怎麽就不提要給我做頓午飯呢?

    陸衝心下腹誹著,伸手接過遞來的綠豆糕。外表看著倒還好,但咬一口,卻又糙又澀,還掉下不少的殘渣。

    這哪裏是精致貴重的點心。

    這分明就是瑞安郡主跟前的那個大丫鬟,隨手叫人買的點心吧,要麽就是府裏一般下人吃的點心。這點心對於窮鄉僻壤的農人自然是珍貴精致,可對於本就不愛吃甜食的他來說,這點心簡直難以下咽。

    他勉強吃了兩口,抬頭卻見月梅正對他熱情的笑,將那籃子又推進了些,“先生別客氣,這麽多點心呢,隻管放開肚子吃便是。”

    是真的大方,還是在故意捉弄他?

    可她不就是普通的鄉下女人嗎,雖然略微好看一點,穿的也好一些,但還是沒有見識的鄉下女人啊。

    月梅在將軍府長大,普通將軍府一等大丫鬟吃的都不是那樣的糕點,何況是瑞安郡主這樣的皇親國戚。

    這玉珠,分明就沒把她看進眼裏。

    其實這倒不算什麽,玉珠是瑞安郡主的大丫鬟,自然不用把她一個鄉野女人看進眼裏。但這位姓陸的先生卻不應該,他先是瞧不上她,覺得她配不上良明清,後居然還拿這件事來試探她,未免太沒禮貌了些。

    “月梅姐。”大妮兒眼巴巴的看著陸衝一口一口吃著綠豆糕,眼裏露出了饞意。

    月梅幹脆提了另外的一籃子給她,“大妮兒,給,你把這個拿迴去,你和你弟弟妹妹們

    吃。”

    程大力的媳婦生了三個孩子,除了大妮兒之外,還有兩個龍鳳胎兒女。大妮兒隻有十二歲,另外的兩個小的隻有八歲,都還是愛吃甜食的小孩子。

    大妮兒從沒有見過這麽精致的點心,看著月梅給陸衝那麽多,自然的想吃,但是她卻不好意思拿這麽多走。

    “不,不用,這太多了。”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看著月梅,道:“月梅姐,你,你就給我兩塊就行了,我帶給二妮兒和小寶吃。”

    月梅想了想,這孩子被程大力兩口子教的好,除非她硬給,不然她大概是不會要的。有陸衝在這,她也不想做出硬給的事,還不如等迴頭晚上了直接送到大妮兒家裏去。

    她想著,就拿了一小盒子的點心塞給了大妮兒,大妮兒還要推辭,她便提起了二妮兒和她弟弟,大妮兒這才收下。

    大妮兒拿著好吃的坐不住,沒一會兒就走了,連來是幹什麽的都忘記了說。

    陸衝被逼著吃第三塊綠豆糕的時候,良明清迴來了,他看到陸衝很是驚訝,陸衝更是一下子站了起來,態度一瞬間變得格外恭敬。

    “良兄。”他看了眼月梅,嗬嗬叫了一聲。

    良明清皺眉,把手裏拎的藥包放在桌子上,朝著月梅點了點頭,才看向陸衝,“你怎麽來了?”

    陸衝麵色有些難看,看了眼月梅才道:“有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說。”

    這不僅是要避開月梅,而且還很防備月梅的意思了。

    良明清拉了月梅給兩人介紹,“程氏,我未過門的妻子,我們打算後日就成親。”又跟月梅介紹陸衝,“你就叫他陸衝,他是幫我辦事的人。”

    一句幫他辦事的人,把主仆名分就算是定了。

    陸衝有些驚詫,沒想到良明清會攤開來告訴月梅。

    月梅也有些驚訝。

    陸衝,這個名字怎麽這麽耳熟。

    她點點頭。

    陸衝換了稱唿,卻依然沒有鬆口,“主子,我有很重要的事和你說,且隻能和你說。”

    看來這事情真的很嚴重了。

    “我正好打算去燒水,你們屋裏聊。”月梅主動提出避開。

    陸衝不是亂來的人,良明清便點點頭,和陸衝一起進了屋,關上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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