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月閣的院落,天寒地凍。【零↑九△小↓說△網】


    青石地麵的雪水尚未幹涸,又多添了一抹鮮血凝固成的蜿蜒血漬。


    院中地上橫陳著三四個女人的身軀,被意外砍死的紅珊身體早已停止痙攣,王氏則在徐嬤嬤的唿喚聲中悠悠轉醒。


    她瑟瑟發抖的看向鮮血淋漓的院子,恐懼道:“砍死人了,綠綺這丫頭忒狠。矜兒,你決不能饒過她性命。”


    而暈厥過去喪失戰鬥力的綠綺,被周氏身側的兩名丫鬟機靈的緝拿住,以兩根極粗的繩索捆綁住綠綺的手臂。


    滿院子的血腥味彌散,秦矜被熏得有些頭暈。


    “二嬸娘,既然你都說了綠綺是我拂月閣中的人,那麽無論我如何處置她,你都決無異議?”她試探問道。


    周氏說的三種方法,她都不喜歡。


    可是若真仔細掂量起來,第二種方法更符合現代人的法律觀念。


    將綠綺交到府衙官差手中去,雖說不能百分之百保住她性命,卻能使事情秉公辦理,不至於錯怨錯判。


    “我都無異議。”周氏似是明白她的想法,陰測測道:“隻是,若你心慈手軟,想將綠綺交到刑部的人手中,隻怕她方才胡言亂語之事會被傳言出去。綠綺覬覦貴妃之位,更詛咒縣公府上上下下幾千人的性命,等等一係列大逆不道的事情都將被公之於眾,最終會害得縣公府陷於萬劫不複之地,亦或是滿門抄斬,九族顛覆。”


    話音剛落,秦羽的眸子閃露一道寒光。


    秦矜露出為難之色。


    周氏說的沒錯,若她真的將綠綺扔到刑部大牢,亦或是心慈手軟放綠綺逃出縣公府,那麽縣公府或許真的將陷入萬劫不複之地。


    周氏願意將處置綠綺的權利讓出來,並非是憐憫綠綺的性命,而是周氏包藏禍心,想要逼迫她親自動手解決綠綺,使她手染鮮血,肩負人命。


    “怎麽,矜兒可想明白了?”周氏挑釁的問,眉眼微挑,一副看好戲的模樣。


    秦矜有些懊惱片刻前居然順著周氏的話反問她,如今騎虎難下,還真不好妥善處置。


    若她執意要放過綠綺性命,縣公府滿院子的人沒有一個人會讚同她的做法;可若要她親自下令將綠綺杖斃打殺,一個尚未出閣的黃花閨女就殘忍暴戾至此,傳出去,也絕非是好事。


    說的好聽是殺伐果決有主母之風;說難聽一點,則是她刁蠻傲慢,僭越在周氏掌家權利之上,更甚至心腸歹毒,尚在十三歲的豆蔻之年就手染鮮血,扼殺人命。


    此時此刻,她才有些明白。


    深宅大院之中的爭鬥,絕非電視劇情節中想象的那般簡單。


    她雖生活在縣公府後宅數十載,卻一直被祖母掩護在羽翼之下,不曾真正去了解古代人的所思所想。


    牽一發而動全身,不管是主是仆,人人都有需遵循的條條框框生存。


    而她,也深陷在這水深火熱的大宅院中。


    秦矜勉強定了定心神,歉意的向周氏行萬福禮,態度恭恭敬敬道:“二嬸娘,方才是矜兒不知天高地厚。既然二嬸娘執掌縣公府後宅大大小小的事情,那麽處置綠綺之事,理應由二嬸娘做主。無論二嬸娘如何處置,矜兒都無異議。”


    她想將事情推脫幹淨,周氏卻不肯順著她的話說下去。


    “矜兒這是作甚。”周氏虛扶了秦矜一把,笑容可掬道:“既然你心中已有定奪,如實道明即可,拂月閣的婢女侍衛都會以你唯命是從。”


    秦矜側頭看向秦羽,想向他求助,卻發現秦羽的注意力並未在周氏身上。


    他神色複雜的看向倒在血泊之中暈厥的綠綺,神情變幻莫測,不知思索著何事,陷入呆滯之中。


    秦矜重重歎了口氣。


    大丈夫能伸能屈,何況她是臉皮厚如城牆的小女子。


    “哎喲喂……”秦矜忽然猛的驚唿一聲,圈著秦羽脖子的手臂微微鬆懈,緊接著手捂著昏昏沉沉的頭顱難受的皺眉,靠在秦羽後背身形東倒西歪,仿佛隨時要掉落下來。


    在眾人看不到的地方,她手指揪著秦羽後背的細嫩肌膚,故意狠狠掐了一把,待秦羽迴神之際,立刻哀嚎道:“哥哥,我的頭好疼,莫非寒氣入體,更是傷到筋脈五髒了嗎?我頭顱裏仿佛又雷在轟鳴,像是要被劈成兩半一般。”


    秦羽後背刺痛,立刻明白秦矜的小把戲。


    他弓著背脊身軀往下壓了壓,免得秦矜從他後背掉落下去,緊接著擔憂道:“莫非是在風雪中耗費時間太長,使得你病情加重了嗎?”


    秦矜可憐兮兮點頭,軟趴趴的倒在秦羽後背,有氣無力道:“估計是的,哥哥,我好冷,你帶我離開拂月閣好不好,此處血腥氣太重,矜兒難受。”


    “好好,是哥哥疏忽,竟忘了你需要臥榻靜養七日。”秦羽免不得自責道:“哥哥這便帶你去褚玉苑歇息,褚玉苑離哥哥的玉笙居極近,也方便我照顧你。”


    言罷,秦矜背著秦矜,看也不看周氏一眼,便要攜帶著她一起離開。


    兄妹二人一唱一和,把周氏唬得一愣一愣的。


    “你……”周氏指著秦矜張了張嘴,呆愣片刻,方再次開口道:“你們怎能就這麽離開?”


    “哎喲,疼。”秦矜故作不知,裝傻充愣道:“二嬸娘,矜兒實在難受的緊,拂月閣之事就勞煩您多費心神。那塌陷的屋頂要修葺,且著染血的青石地麵與草叢也需修整修整,莫讓鮮血汙穢了院子。”


    一口氣說了如此之多的話,秦矜麵色陡然雪白。


    那是強行憋氣造成的。


    周氏被氣得不輕,瞧她說話時中氣十足的模樣隻覺被誆騙,可再瞧瞧她蒼白的小臉蛋,又不敢說半句重話。


    原本是想逼著秦矜主動示弱,懇求她與王氏將今日拂月閣發生的一係列事情隱瞞,大事化小小事化無後,她才肯順著秦矜的意思接手處置拂月閣後續棘手的事情,不想這丫頭根本是塊朽木疙瘩,不懂察言觀色,甚至毫無骨氣的逃之夭夭。


    周氏心口憋了一肚子火,卻不得不在秦羽背著秦矜離開時,肅然道:“既然矜兒渾身難受,便不得在風雪中耽擱太久。矜兒,羽兒,今日拂月閣之事,二嬸不希望被其餘人知曉,包括你們的祖母,亦或是父親母親,都不能泄露半句。”


    若真計較起來,今日拂月閣之禍事,都是因為她與王氏攜著徐嬤嬤前來捉贓引起的。


    以斧頭撞開拂月閣大門,拂月閣遭遇采花賊跌破屋簷,隨後徐嬤嬤栽贓陷害綠綺,緊接著綠綺手持斧頭砍傷紅珊,如此一些列的事件,老夫人不僅會責怪她失察之責,更會因為秦矜受難之事,剝奪她掌家的權利,誰也討不到好處。


    秦羽沒有迴應,背著秦矜腳步不停,走出十米開外。


    至於秦矜,也當做什麽都聽不到,佯裝昏迷中。


    周氏站在身後,氣急敗壞道:“你們可聽明白了,決不能再讓旁人知曉今日之事。”


    寒風從屋簷頂端唿嘯而過。


    風中,傳來秦矜低沉的嗓音:“二嬸依舊是縣公府掌家之人。”


    隱隱約約,令人聽不真切,仿佛錯覺一般消散在狂風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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