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蟠虺紋的青銅香爐升騰起嫋嫋煙霧,荼蕪香彌漫了整個房間,熏香繚繞,使背對著她們站立的男人身影看起來朦朦朧朧,無法辨識。


    此時男人的頭頂上的屋簷露出個巨大的窟窿,舉頭便能看到天空陰霾色澤。


    男人腳下四周,則散落著許多砸碎的青瓦,淩亂的散落著,飛濺方圓三尺之內。


    二嬸周氏打量著滿地的殘渣,怒不可遏道:“大膽賊子,居然敢損壞縣公府拂月閣的房頂,若不將你抓去見官,豈非便宜了你。”


    床榻上,臉色蒼白的秦矜見周氏大喝,掀開被褥,勉強支撐著虛弱的身體站起來,勸道:“二嬸,其實矜兒並無大礙。況且他也不是旁人,縱使不小心將拂月閣的房梁損毀,卻決不能抓他去見官。”


    不能見官?


    她既然不肯見,那無論如何都要見上一見。


    “那可不行。”周氏立刻揚起一抹舒心的笑,上前扶著秦矜的手,苦口婆心道:“矜兒你是菩薩心腸,如此狂徒怎能輕易饒恕。他雖未傷著你,卻藏在屋頂偷窺覬覦你,此等惡人,一定要嚴加懲治。”


    “可是……”


    秦矜還待說什麽,閣樓下層的徐嬤嬤已經領著一大群侍衛衝了上來,個個手持繡春刀,被十兩黃金的巨大賞賜激紅了眼。


    徐嬤嬤一馬當先,停在閨房懸掛著的煙羅軟紗之外,朗聲道:“主子,老奴已經將侍衛們將拂月閣團團圍困住,玷汙了秦小姐清白的采花賊定然插翅難飛。”


    徐嬤嬤身後,侍衛們將繡春刀拔出鞘,嚴陣以待。


    同時,腦海中不免重複迴蕩著徐嬤嬤的話。


    秦矜小姐已經被采花賊玷汙了嗎?


    這可真是駭人聽聞的重大消息,他們是否聽了不該聽的話,知曉了不該知曉的秘密。


    “徐嬤嬤,還不快快讓侍衛入內,緝拿賊子!”周氏催促道。


    秦羽雖然背對著眾人站立著,耳郭卻一直聆聽身後人的說話。


    原以為矜兒故意誇大其詞,未曾想,二嬸三嬸當真要置秦矜於死地,且不分青紅皂白便要誣陷她。


    煙羅軟紗之外,盡管隻是一層薄紗的阻隔,卻能阻斷侍衛們冒犯褻瀆秦矜清白。


    可是,若真縱容徐嬤嬤領著幾十個侍衛闖進來,便是他表明身份,也無濟於事。


    “大膽,我看誰敢擅闖小姐閨房。”一聲暴嗬響起。


    秦羽從容轉身,毫不掩飾怒意的看向周氏與王氏:“二嬸,三嬸,你們這是何意?”


    周氏陡然聽到秦羽的聲音,驚得抖了抖,原以為聽錯了。


    不想,隨後便看到轉身露出真容的秦大少爺秦羽,嚇得魂不守舍,失神道:“羽兒,你怎會在矜兒的拂月閣。”


    “不可能,怎麽會是你。”三嬸娘王氏不可置信的搖頭:“一定要有采花賊,定是將他藏起來了。”


    緊接著,王氏慌亂的在整個閨房搜尋,毫無目的的察看牆角黑暗處,又蹲下身體朝床榻之下搜索,就連屋內緊閉的梨花木櫃中也不放過,一一搜尋著,試圖找到那個所謂的采花大盜。


    徐嬤嬤剛掀開簾,準備領著一大群人闖進來,就被秦羽的暴嗬聲驚嚇住。


    她被嗬斥的不敢動彈,身後準備魚貫而入的侍衛們立刻停頓在徐嬤嬤身後,麵麵相覷道:“是大少爺。”


    他們雖看不清屋內場景,卻能清晰聽見屋內的交談聲。


    未曾想,如此興師動眾的緝拿賊人,居然是場烏龍事件。


    “二嬸,三嬸,你們尚未見到采花賊的蹤跡,為何就篤定有采花賊出現?”秦羽聲音低沉道,隱隱怒氣夾雜其中,威嚴氣勢令人喘不過氣。


    “這……”周氏答不出所以然。


    若非方才秦矜唿救,她們如何知道有采花賊。


    秦羽見二人不語,沉吟片刻,繼續道:“方才我剛迴縣公府府門,便見一鬼鬼祟祟身形,他輕車駕熟的摸索到矜兒的拂月閣,藏在屋頂圖謀不軌。幸虧被我急時發現,尾隨他來到拂月閣,與那賊子在屋簷上生死搏鬥一番,最終將那賊子打跑了。也因劇烈打鬥,致使房梁不牢固,害我從拂月閣的房頂掉了下來,這才砸出個大窟窿。”


    一番解釋合情合理,尋不到半點錯處。


    周氏與王氏相視無語,為何她們根本沒有聽到打鬥聲。


    聚攏包圍閣樓的侍衛們更是麵麵相覷。


    堂堂縣公府的秦羽秦大公子被人當成采花大盜,真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咳咳……幸虧哥哥急時出現。哥哥剛才墜落屋簷,可有受傷?”秦矜捂著嘴唇輕輕咳嗽兩聲,佝僂著背脊氣喘籲籲問。


    秦羽搖頭,上前攬著秦矜,扶著她往床榻前走去:“我不礙事,矜兒你既然重病未愈,就好好臥榻休息。”


    “恩。”秦矜順從點頭。


    待秦矜舒服的躺好,秦羽將床沿的簾幕垂放下,堪堪遮蓋住她妙曼的身影。隨後,轉身看向周氏與王氏,嚴肅道:“二嬸,三嬸,你們如何知曉有賊人窺探矜兒,莫非與那賊人有什麽幹係?”


    這話可就嚴重了。


    “沒有幹係,絕無幹係。”王氏立刻搖頭,慌亂道。


    王氏怯弱膽小,周氏卻不是省油的燈,麵帶微怒道:“羽兒這是說的什麽話,什麽叫我們與賊人有何幹係。方才若非聽到矜兒驚悚唿喊救命聲,我與你三嬸豈會誤會。”


    “是嗎?”秦羽不置可否道,神色淡淡的。


    “二嬸三嬸,莫怪羽兒多思多慮。”他指了指依舊守在煙羅輕紗之外的徐嬤嬤,皺眉道:“隻是我瞧徐嬤嬤的架勢,仿佛是眼巴巴等在拂月閣外,時刻等待捉奸緝拿賊子,速度之快,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方能將她的舉止體現得玲離盡致。”


    一側,徐嬤嬤進退維穀,不由自主的喚一聲‘主子’,求周氏庇護。


    周氏扭頭瞪向徐嬤嬤,惡狠狠道:“還不領著侍衛們退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東西,”


    “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秦羽緩緩上前,逼問周氏道:“二嬸說的成事,謀劃的究竟是何事?”


    周氏一時說漏嘴,尷尬一笑,支支吾吾解釋道:“二嬸當然是說無法好好保護矜兒的安危,反而讓賊人乘虛而入。羽兒也知道,年關將至,我與你三嬸需要采買添置各種年節用的物件,難免疏忽些,才導致拂月閣出現賊人之事,是二嬸失職。”


    周氏主動認錯之際,徐嬤嬤麻溜的領著侍衛們離開,不敢多留:“老奴混賬,老奴混賬,這領著讓他們退下。”


    秦羽並未步步緊逼,畢竟周氏與王氏是長輩,由著徐嬤嬤領著侍衛們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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