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豐淩噗嗤一笑,道:“確實可惜了些。隻是這銀票,既然你已經賠償給我,便是我的。縱使你當初以一座城池賠償,事後察覺吃了大虧,也沒道理再向我索要迴去,你說是不是?”


    說到一座城池時,他語氣加重。


    像是要故意激怒對麵的少年郎一般,刻意如此說。


    秦矜未做細想,點頭答道:“你說的對,一言既出駟馬難追,若再反反覆覆就太過猥瑣。”


    許諾旁人之物,縱使心有不甘,也不該因此記恨。


    她想得通透,心口壓著的抑鬱之氣瞬間散盡,看著昭豐淩安慰道:“你且放心,既然是我賠償你的,就不會對你暗地裏尋你麻煩。”


    昭豐淩不想她突然如此說,頓時哭笑不得:“你想暗地裏尋我麻煩?”


    “並未。”秦矜搖頭,緩緩咽下一口飯菜,才道:“隻是你此番錢財露白,想必招惹不少賊寇搶匪,蓄意謀財害命。我隻是想與你劃清界限,不想你府中小廝覺得,是我心生惱怒而加害於你,到時候惹出災禍,還要賴在我身上。”


    昭豐淩再次呆了呆。


    一側安安靜靜的莫子瀾顯得有些激動,不讚同的看向秦矜,指責道:“秦小公子如此詛咒昭兄,非君子所為,既然你將錢財賠償給昭兄,就不該心存芥蒂。若昭兄真有個好歹,你良心安否?”


    “詛咒?”秦矜挑眉,斜眼看他道:“你覺得我在詛咒他?”


    莫子瀾難得說上一句話,挺了挺胸膛,義正言辭道:“當然。縱使你心有不甘,舍不得銀倆,也不該如此妄言。”


    秦矜放下竹筷,失去用膳的興致,對昭豐淩道:“昭兄也以為,我方才是詛咒你?”


    昭豐淩向莫子瀾揮揮手,以示安撫,才笑著看著秦矜道:“怎會,金金隻有善意提醒,又豈是那種滿肚子醃臢玩意。”


    莫子瀾氣息陡然低沉。


    他牙齒緊咬唇瓣下垂,眼簾的細紋緊蹙一起眉頭形成川字,瞳孔緊跟著微微放大,仿佛承受著劇烈的屈辱,雖然稍縱即逝,氣息卻很是浮躁。


    “嘻嘻,常言道‘以己度人’,如今深以為然。”秦矜輕笑出聲,從莫子瀾臉上收迴視線,伸手給昭豐淩倒了一杯茶水,道:“還是昭兄懂我,秦金此茶帶酒,敬昭兄一杯。”


    言罷,端起桌上的茶杯向他揚了揚,先幹為敬。


    昭豐淩同樣舉起桌上的酒杯,一飲而盡。


    “秦兄,這是你哪位叔伯之子,竟這般有趣。”將茶杯放穩妥,他看著秦羽打探道。


    “昭兄莫要與他一般見識。”秦羽未做答,就此揭過道。


    昭豐淩倒也不再追問,好笑似的看著秦矜,問:“金金,你當真不想要迴銀票?”


    他本想逗一逗這小小少年郎。


    原以為秦金是被寵溺慣著長大的紈絝,無論如何也要纏著他鬧上一鬧,他也可借他這番胡鬧,將一萬倆銀票物歸原主。


    免得秦羽覺得他以大欺小,苛待他堂弟。


    隻是,不想秦金竟與自己猜想的截然不同。


    明知吃大虧,卻不胡攪蠻纏,甚至能想到錢財露白招惹賊人惦記,以此警醒,更是與他劃清界限,這番細膩心思,著實難得。


    “你當真不想要?”他免不得再次追問一句。


    秦矜嘴裏忙活不停,頭也不抬道:“不要啦。你與那些迂腐頑固之人不同,並未指責我用銀倆折辱你,當機立斷,霸氣側漏,願意接受我的賠償,所以銀子是你應得的。”


    莫子瀾僵坐著,臉色越發難堪。


    “矜矜,不得無禮。”秦羽看到他脖頸爆起的青筋,不得不出聲勸阻道。


    秦矜立馬息聲,沉默著享用美食。


    昭豐淩未曾發覺氣氛古怪,將銀票拿在手裏抖了抖,笑道:“金金,你若不想辦法將銀票索要迴去,一世英名豈非毀了。”


    秦矜立刻舉手求饒道:“一世英名已毀,錢財散盡便罷了。還盼昭兄往後不要四處奔走相告,說我愚蠢至極一擲千金,便是手下留情,手下留情了!”


    “哈哈哈~”昭豐淩哄然大笑,已然明白銀子是送不出去,索性從容的收入囊中,不再提歸還銀票之事。


    “金金,大可放心。”他再次斟滿茶杯,舉起端送過去,豪氣道:“今日能與秦金小公子相識,實在三生有幸。此後,你與我便是莫逆之交,但凡有事,吩咐一聲便是,昭某定當竭盡全力替你達成心願。”


    得了承諾,秦矜並未喜形於色。


    倒是一側的秦羽,忽然抬頭看向對麵的昭豐淩,清冷的目光凝視著他的眉眼,見他神采飛揚,心情愉悅,不似虛言,才向秦矜道:“還不快快謝過南王世子,得他一句承諾,便知昭兄對你極為賞識。”


    南王世子!


    傳聞,南王世子舉世無雙,乃天下聞名的四君子之首,其聲望比夙錦安還要響亮幾分,倍受世人推崇。


    秦矜略顯吃驚,這麽個豔色無雙的貴公子,居然是南王世子。


    詫異歸詫異,既然兄長秦羽故意點明他身份,豈有將他的承諾拒之門外之禮。


    秦矜作揖道:“是秦矜有眼不識泰山,竟不知昭兄竟是南王世子爺。能得你一句承諾,興許比我那一萬倆銀票還要貴重幾分,多謝昭兄。”


    昭豐淩重重歎息聲,搖著紙扇,不讚同的看著秦羽道:“你如此維護他,未見太過明顯。”


    若不曾告知他身份,這諾言未必值錢。


    可是南王世子的身份一旦暴露,剛許諾之事,必不能食言而肥,往後,秦金所求縱使有些強人所難,他也不得不遵守諾言,替她達成心願。


    秦家兄弟的這一萬倆,不是輕易好拿的。


    “自家兄弟,當然胳膊肘不能往外拐。”秦羽神色不變,理所當然道。


    昭豐淩被噎的無話可說,無趣道:“如今我倒成了外人!罷了罷了,索性我都要隨秦兄去縣公府小住幾日,到時,日日有金金小公子相伴在側,對花啜茶,琴歌酒賦,想來也不會孤獨無趣。”


    “好說好說,到時一定奉陪。”秦矜高興道。


    金絲雀乍然逃離牢籠,就如費盡千辛萬苦肆意飛翔的喜鵲般,渾然不知古代深宅內院中,男女授受不親之約束。


    秦羽涼涼的掃視她一眼,問道:“矜矜,再過兩日便是除夕,你怎獨自出府?”


    秦矜正覺胸腔豪情萬丈,興奮不已;哪知頭頂突然猛地一壺涼水傾瀉而下,將她澆得透心涼。


    偷逃出府之事,兄長果真是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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