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男子被噎的說不出話,俊朗的容顏頓時一片緋紅。


    青衣男子繼續道:“師傅你想要個洗衣做飯的貼身丫頭,也不是沒有人選。秦家的嫡小姐秦矜甘願給你做徒弟,你卻避如蛇蠍,一哭二鬧三上吊,硬是不肯收她為徒,何苦來哉。”


    提到秦矜,白衣男子陡然一激靈。


    他不安的環顧四周,渾身汗毛瞬間倒豎,麵色古怪道:“好端端的,你突然說她做甚。”


    青衣緩步靠近近白衣男子身側,從衣襟拿出張白紙,麵色冷然的遞過去道:“方才飛鴿傳書,說秦矜已經獨自離府,意欲來孤峰尋你。”


    “尋我?”白衣男子雙膝一軟,差點跪倒在地。


    不想在徒弟麵前有損威嚴,他扶著貴妃塌慢騰騰的站起來,嘴硬道:“雪天路滑,為師腳下不慎踏空,不慎踏空。”


    青衣看著山頂春暖花開的氣候,提醒道:“師傅,孤峰上未曾有半點雪花蹤跡。”


    白衣男子指著青衣,梗著脖子不做聲。


    呆愣了片刻,再也顧不上麵子,轉身踏著虛弱的步伐便往山下方向疾步走去,邊走邊道:“為師忽想起一件要緊的事,需要去雲遊四海。往後,孤峰山的大小事務,都由青衣你全權定奪。若有貴客來訪,就說為師不在。”


    青衣看他倉皇而逃,冷酷的嘴角勾起一抹輕笑。


    見白色身影從眼前消失之際,才朗聲道:“師傅雲遊四海時,可要選對了東南西北準確方位,不然與秦矜師妹撞個正著,就不美妙了。”


    遠遠的,山腳下傳來跌倒時的慘叫,綿延聲響迴蕩整個山頭,慘烈聲線在百花叢中四散開,驚的花枝亂顫。至於片刻前師傅他老人家時刻惦記著的宵夜,亦是免了。


    夜深人靜。


    勾勒著荷花刺繡的繡花鞋踩在青石地板上,在縣公府西廂苑的道路上迴蕩著‘嗒嗒’的腳步聲,格外沉悶。


    丫鬟圓兒踱步在趙謹琳的院門在,看著門上牢牢鎖著的鎏金方形銅鎖,急得汗流浹背,汗水被冬日裏寒風一吹,凍得嘴唇發紫。


    “表小姐?表小姐?”她探著頭朝裏屋唿喊,試圖將趙謹琳喚來。


    叫喚半天,屋內燭火仍是熄滅昏暗,絲毫沒有將屋中人驚醒。


    圓兒絞弄著手帕,站在屋簷下失了方寸,嘴裏絮絮叨叨的嘀咕著:“秦矜小姐方才鑽狗洞偷溜出府,正好可以將此事告知,以此邀功,不想表小姐的院門竟被鎖了起來,可如何是好。”


    趙氏晌午時吩咐的事,斂秋傍晚十分便偷偷的將趙謹琳的院門鎖了,以防不測。


    屋內,趙謹琳尚不知情況,愜意的窩在被褥裏打盹。


    “表小姐,表小姐……”圓兒守在院門外,尖著嗓子又喚了幾聲,等候良久,才慫著腦袋徹底死心道:“待明日再來,明日定要將消息告知表小姐。”


    睡夢中,趙謹琳耳畔似乎隱隱約約傳來圓兒唿喚聲。


    並不真切。


    縣公府外的臨街的一條巷口,夜晚市井褪去白天的繁華,隻剩花街柳巷才燈火通明。偶爾一兩聲犬吠,在夜間聽來尤為瘮人。


    秦矜在街頭巷口疾步走了大約半個鍾頭,才尋到以前常來喝茶聽戲的一座園子。芸香樓位於皇城最繁華地段,亦是京城公子哥們最是喜歡玩樂場所。


    此處不止有茶酒佳肴享用,更有美人小館紅袖添香侍奉筆墨紙硯,樓中分琴棋書畫四個院落,無論哪一處都是文人墨客的聚集之所,比之花街青樓雅致數百倍,不可相提並論。


    秦矜入了芸香樓,由小廝領著尋了間天字一號房住下,又取了些銀票給小廝,讓他備上一匹健碩的汗血寶馬與路途需要的幹糧,才熄了燈睡下。


    長夜漫漫路途奔波,好好歇息一晚再策馬出發,才是明智之舉。


    況且她也想在第一時間知道夙錦安的狀況。


    芸香樓,皇城公子哥與文人墨客的聚集之地,定然比縮在閨房中更能輕易的打探到消息。如若夙錦安真的出事,祖母與二嬸三嬸她們定會將事情隱瞞,大事化小小事化無,唯恐她為了夙錦安做出什麽出格的事。


    次日,天還未亮,秦矜就醒了。


    芸香樓的布置雖然富麗堂皇,卻比不得縣公府的稱心舒適,總歸睡不踏實,翻來覆去腦中全是與夙錦安幼時玩耍嬉戲的情形,擾得心頭思緒萬千無法安睡。


    走出天字一號房,閣樓大堂人聲鼎沸。


    說書先生端坐在大堂正中央,口若懸河的說著皇城中發生的新鮮趣事,底下則坐滿了品茶用早膳的少年公子,一側的偏廳則坐著許多吟詩作賦的儒士,品茶論文,很是熱鬧非凡。


    順著樓道下來,被諸人簇擁著的說書先生正說得眉飛色舞,洪亮嗓音透過人群傳了過來,鑽入耳膜,瞬間將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過去。


    “說起昨日夙錦安公子被救迴府邸後,已是奄奄一息。錦安公子為了向縣公府的嫡小姐表明心跡,丟了半條命,如今夙府張貼告示四處尋名醫,若是能醫治好二公子,必定重金酬謝。”說書先生抿了口茶,語重心長道。


    他的眉眼間盡是可悲可歎之色,接著道:“在坐的諸位都是藏龍臥虎之豪俠,若有能人異士有醫治錦安公子的法子,定要前往夙府試上一試。錦安公子乃是天下聞名的四公子之一,若是因為情愛之事成了整日臥榻的廢人,委實可惜了些。”


    自昨日晌午夙錦安被接迴夙府,事情經過一下午醞釀,迴府過整整一夜,流言蜚語被街頭巷尾已傳的沸沸揚揚。在百姓眼中,名震天下的四公子之一的夙錦安竟然為了女人斷送前程與性命,無不可惜。


    秦矜整個心神被鎖定在說書先生身上,越聽氣息越是浮躁,不免憂心忡忡,踏著階梯下來時一時不慎,踏錯階梯差點翻滾下來。


    幸虧平日裏身行矯健,三步並作兩步的跨下階梯,才堪堪站穩。


    她腳剛落地,便顧不上其他,急急上前問道:“莫非夙府並未名醫替錦安公子醫治?”


    說書先生打量秦矜一眼,見她唇紅齒白,以為是考取功名的秀才,客氣答道:“怎不會請名醫醫治,聽說昨晚連皇宮裏頭都被驚動,派了好幾個禦醫前去診脈,卻都無功而返,說是錦安公子在雪夜中凍僵太久,渾身經脈皆被摧毀,已成了廢人。昨日若非夙大人急時用內力護著公子心脈,怕是昨晚就命歸黃泉,可惜啊可惜。”


    秦矜臉色驟然蒼白,身形踉蹌後退。


    經脈盡數被摧殘成為廢人,竟比她想象中的還要惡劣百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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