融城外圍是一片樹林,樹林中住著一些以砍柴為生的貧苦之人,住處大多簡陋。當然現在這裏的住處早已看不見一個人,他們基本上死的死,逃的逃。


    整片林子中四處掛著蜘蛛猿的白絲,林子中幾乎看不見什麽生物,能逃的早就逃了,剩下的也早已成了蜘蛛猿的腹中餐,地麵上四處布著動物遺骸以及幹涸的血漬。


    一股似有似無的血腥以及惡臭陣陣傳來,令人作嘔。


    這裏大多住處都被破壞成了廢墟,洛西鳳尋了一處相對完整的竹屋,將馬車停在了門外,進了屋子裏,打算歇一歇。


    畢竟馬車的目標太過明顯,若是遇到了蜘蛛猿,馬車那麽大的目標很快就會被發現。


    進到屋內,洛西鳳便開始等待,等待遠處城牆的一切動靜。


    這一等,便直接等到了夜晚。隱約間,陣陣拚殺嘶吼聲從附近的城牆方向傳進了寂靜的房屋內。


    正在閉目打坐的洛西鳳猛然睜開眼,耳朵稍稍動了兩下,確定了動靜是來自城牆的方向。


    她連忙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走到門外,馬車不知在何時不見了蹤影。


    洛西鳳蹙了蹙眉,也沒多想,徒步朝著城牆的方向奔跑著。


    途中,洛西鳳看見了馬車,以及車旁堆著的一落白色骨骸,鼻翼間的血腥味更加濃厚。


    洛西鳳微微一怔,低下身子,伸手去觸地麵的那攤血跡,還是熱的。


    馬兒已經死了!洛西鳳瞧著那麽一堆殘有血跡的白色骨骸,隻覺得觸目驚心。


    馬兒在沒有人驅使的情況下,不會自己亂跑。莫非這馬兒是被人有意引到了這裏?


    可這個地方哪還有什麽人?連隻鳥都沒有……這……


    蜘蛛猿就在附近!


    洛西鳳心中一驚,意識到危險就在附近,連忙變得警惕起來,蜘蛛猿是有智慧的,它們懂得隱蔽,懂得如何把握時機,在最合適的時候出擊。


    洛西鳳連忙拔出身側的離劍,目光一瞬間變得淩厲無比。


    這群蜘蛛猿似乎對洛西鳳有所忌憚,之前對馬兒下手便是將其引到一個相對遠的位置,方出手,它們很清楚一對一和洛西鳳出手,根本占不到便宜,所以對方輕易不出手。


    此刻,洛西鳳隻感到後背一陣發涼,黑暗中,仿佛有無數雙眼睛在暗中注視著她,它們在等待一個最恰當的機會,隻要出擊,便能一擊即中。


    突然,隻聽得“轟隆”幾聲,同時三道巨大身影朝著洛西鳳的方向逼了過來,連帶著一陣地顫,整個空氣仿佛都在被擠壓著,一股強大的威壓同時從三個方向碾壓而來。


    洛西鳳眸光一凜,縱身一躍,手中離劍紫光乍現,化成一圈光波,不斷朝著四周湧出去,頓時四周樹木被其砍成兩段,樹幹急劇倒下。


    “吼吼吼……”嚎叫聲震耳之勢,席卷而來,仿佛瞬間便要洛西鳳撕裂,強大的能量波瞬間猶如排山倒海般將洛西鳳圍困其中。


    果然是智慧體,居然會想到群體作戰。


    洛西鳳心中暗歎的同時,一股憂慮也襲上心頭,對方破壞力如此之強,洛西鳳之前在月九那裏受了傷,身手不如平時敏捷,這於她而言必是一場苦戰。


    洛西鳳眸光動了動,躍起的身子很快落在其中一隻蜘蛛猿的頭頂。


    那蜘蛛猿見此連忙吐出長長的白絲,洛西鳳身手敏捷,不斷轉換位置,在三隻蜘蛛猿的頭部來迴跳躍,白絲沒有砸中她,倒是纏的幾隻蜘蛛猿的頭部全是。


    那群蜘蛛猿有些怒了,大吼了一聲,巨大的身軀不斷搖晃,打算將洛西鳳從它們的身上震落下來。


    洛西鳳腳下踩空了幾下,順著其中一隻蜘蛛猿的背上滑落下來。


    剛落地,另一隻蜘蛛猿的大爪便狠狠拍了下來,洛西鳳想也不想,身子一竄,避了過去。


    如此折騰了幾個來迴,洛西鳳終究是被那三隻蜘蛛猿聯手打落了下風,身上幾處骨折,內傷不斷加重。


    不得已之下,洛西鳳取出了骨笛。


    骨笛之法是父親在世時教她的唯一一種法器,以自身臂骨為法器,吹奏出的曲子可控製方圓百裏的非人生物。


    此刻洛西鳳別無他法,骨笛之法傷敵必傷己,且對人無用,若是選用時機不當,一個不慎,便會陷入危險。


    當初她身處孟府地牢,拚著必死的決心隻為出來後能夠與孟朗同歸於盡,不想那次機緣巧合,沈無葉剛好身處臨淵,受到臨淵內邪氣侵染,兩人之間一直通過血融玉產生聯係,故此她的意識也受到了邪氣侵染,體內的靈能難以控製,走火入魔,這才能手刃孟朗。


    這一迴,身邊沒有公君羽,更沒有臨淵邪氣替她助陣,洛西鳳也隻能自求多福,因為在使用骨笛內的兩個時辰內,她的靈脈是處於閉塞狀態,無法催動靈力,在這異獸橫行、兩族交匯的關鍵時候,不論走到哪裏都是自尋死路。


    洛西鳳左手劃過一團白色光影,手刀刮開右手手臂的一層皮肉,霎時間血肉模糊。


    然而情況危急,根本容不得她猶豫,忍著劇痛,單手抽出手臂上的那根斷骨。


    “啊!”洛西鳳低吼一聲,斷骨連著血肉被生生撕扯了下來。


    還不待洛西鳳從疼痛中緩解過來,蜘蛛猿的其中一隻巨爪便猛然從女人的頂部壓了下來。


    洛西鳳一驚,連忙滾動了身子朝著一旁閃去。還未站定,另一邊白絲瞬間又鋪天蓋地飛了過來,纏繞住了洛西鳳左手上的那根斷骨。


    洛西鳳一驚,斷骨不能丟!不然她就真的死定了!


    女人連忙使出全身力氣,與那白絲進行拉扯。


    一來二去,洛西鳳左手就差脫臼,另外的兩個蜘蛛猿卻也不閑著,大爪子“轟轟轟”一下接一下地打落在洛西鳳瘦弱的身上,女人的身子瞬間被打趴了半截,一連吐了幾口鮮血,五髒六腑都快裂開。


    洛西鳳臉色蒼白,隻覺得整個身子跟散了架似的,她的牙齒死死咬著唇畔,嘴角邊布滿豔紅。


    不行,她不要死!


    洛西鳳低喝一聲,強行運靈,體內血脈翻騰,一具瘦弱的身子岌岌可危,蜘蛛猿大爪仍舊按壓在女人的身上,女人頂著疼痛緩緩立了起來。


    意念微動,腰側的離劍瞬間竄動出來,“蹭蹭蹭”幾下,一道紫色光影劃破夜空,徑直斬斷了那團纏繞住洛西鳳左手臂骨的白絲。


    白絲一斷,洛西鳳也就再無所顧忌,連忙將那骨笛放到嘴邊。


    悠揚而又詭異的曲音終於響起,原本狂躁的異獸頓時停止了瘋狂的動作。


    曲音隨著洛西鳳氣息的顫抖時而斷續,幸運的是,此法到底是將這三頭蜘蛛猿控製住了。


    洛西鳳絲毫不停留,身子一躍,跳上了其中一隻蜘蛛猿的背部。


    三頭蜘蛛猿很快在樹林之中奔跑起來,急步朝著城牆的方向跑去。


    越是逼近城牆,滔天的打鬥聲便越是震耳欲聾。


    異獸嘶吼聲、士兵呐喊聲,武器砍動聲,火箭飛竄聲,以及異獸們猛烈的跑動聲。


    洛西鳳身下的蜘蛛猿乖乖停在了樹林邊緣,靜靜觀察著遠處的打鬥場景。


    遠處正處於激戰,葉繁、葉錦以及一群仙靈門弟子皆下了城牆,與那群蜘蛛猿進行正麵對抗,玄憂和幾個仙靈門長老則是懸在半空之中,與媚羽閣的那群女人打的天翻地覆。


    同樣觀著這場戰鬥的,還有遠處樹林上空的一男一女。


    女子容顏靜美,一身綠衣,男子麵容冷峻,手中抱著一酒壇,有一下沒一下地喝著。


    “融城有著我們太多的記憶,可是現在它即將覆滅……”孟楚曉輕輕歎了一口氣,沉靜的目光落向一旁的紅甲男子,“不過沒關係,隻要有你在我身邊,別說是融城,就是整個人族我也不在乎。”


    男子麵不改色地喝了一口酒,目光冷冷投向身旁的女子,滿臉嗤意:“為了我這樣一個半死不活的人,犧牲那麽多的生命,值得麽?”


    孟楚曉瞧著他,語氣堅定:“我這一生除了你,除了家仇,我已經沒什麽可以期盼的,隻要殺了洛西鳳,我們兩個便找個無人的地方,簡單生活,好麽?”


    男子看著手中的酒壇,將臉埋進黑夜,女人看不清他的容顏,隻能勉強聽著男人的輕輕吐息聲。


    半晌,男子方開口:“初曉,倘若我要你放棄仇恨,跟我遠離這一切是是非非,你可願意?”


    孟楚曉眸光閃爍,眼底掠過一抹喜悅,他的心中果然還是有她的。可是……放棄仇恨麽?


    孟府上下幾百口人呐,那些一直誓死追隨她的孟府遺孀以及姐妹,她們的生命皆是依靠著仇恨在苦苦支撐,就算她想放棄,又怎是如此輕易就能放棄得了?


    有些事情,一旦開始了,就再沒有了迴頭的機會。


    孟楚曉默了,空氣中蔓延著一股烈酒的味道,以及……一縷淡淡的無奈。


    男子沉沉唿了口氣,提著酒壺又喝了一口,語氣淡然:“算了,我知道……你做不到。”


    孟楚曉眸光似水,柔情地注視著身旁的男子,即便他換了一副麵孔,裏裏外外再沒有當年的影子,可那種感覺,那種隨性恣意的感覺仍舊是那麽的熟悉。


    孟楚曉抿了抿唇:“我若真的殺了她,你會原諒我麽?”


    男子喝酒的動作微微頓住,眸中掠過一瞬間的糾結,頓了半晌,他開口:“我不知道。”


    孟楚曉苦笑,眼底襲上一抹澀然,一抹淚光從女人的眼角逐漸落下:“君羽,我不知道……我到底做錯了什麽……”她哽咽,心頭泛著陣陣悲傷,“我不明白,為何老天要跟我們開這樣的玩笑,為什麽……為什麽偏偏是她?為什麽你會愛上我的殺父仇人?”


    “正如我當年愛上了自己殺父仇人的女兒一樣……”男子猛然語言犀利,語氣中帶著一抹難掩的冷厲,他目光緊緊盯著孟楚曉,深邃的瞳孔滿是痛苦與無奈,“初曉你知道麽?每當我看見你的時候,我的腦海中便會浮現出我父親被孟朗吊在地牢中,折磨致死的畫麵。”


    一瞬間的憤恨,男子很快又變迴了之前的淡漠,他目光投向遠處的城牆,此刻那裏殺氣滔天,他卻看的淡然:“洛西鳳替我抱了殺父之仇,我與你之間的恩怨也算是一筆勾銷,如果你願意放棄報仇,放過洛西鳳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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